浮城

前言

　　許多年前，尋根文學曾經(jīng)風起云涌好一陣，后來風去云淡，這些年已幾乎不再見到蹤影，就好像不曾發(fā)生過一般。而這部剛剛出版的《浮城》卻是帶了明顯尋根意味的，因此，讀來有一種久違了的感覺，那種感覺似乎是有一位朝夕相處的朋友遠去了，從此渺無音訊，但就當你要完全忘記他時，他卻忽然地出現(xiàn)在了你的面前，不由得有些驚喜。　　我在很多種場合說過，當下的文壇不夠嚴肅，不夠莊重，就像我們的日常生活，逐漸在走向粗鄙化。我也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地思考過，究竟是何種原因?qū)е铝诉@種狀況的發(fā)生。當然除了那些宏觀的龐大的原因以外，我想得最多的是我們?nèi)藘?nèi)心本身。風不止，樹不靜。在如今這個紛繁喧囂的世界，我們的心被太多的東西所牽絆，被太多花哨的名目所遮蔽，我們忙著去跟風，我們趕著去追捧，我們也在整個時代的潮流中急急地被裹挾著而泥沙俱下。我們已經(jīng)很難再有一種寧和的心境去面對自己的內(nèi)心，去回首過往，因此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就這樣盲目和麻木地生活著，一團散沙?！　∽髡吲砟舅坪跤兄c尋常人不一樣的想法，面對前方隨處可見的鶯歌燕舞的幻境，他卻默默地掉轉(zhuǎn)頭去，目光長長地溯回遠方，我知道，他想要走那條早已長滿荊棘荒蕪了的老路?！　∵@條路想來是不易走的，因為早已是人跡罕至，雜草叢生。這條路，彭木走了整整十年，個中的艱辛就不用再提了。所幸，不管面對怎樣的挫折，他總能堅持下去，不改初哀，不管外界春夏秋冬的轉(zhuǎn)換，他始終執(zhí)拗地行走于他的尋根歷程，坦誠而認真，慢慢地抽絲剝繭地尋訪到一幅清晰的家族地圖，一步一步地撿拾著自己走過的青春腳印，繼而又給我們展現(xiàn)了整整那代人生活的歷史圖景。能做到這個地步，我想，與他對文學的樸素熱愛和忠誠有關(guān)?！　兴鶎懙哪莻€叫瓢城的地方是我的家鄉(xiāng)，許多年我都試圖想用一個更為形象和準確的詞來形容故鄉(xiāng)在我心中的意象?？吹?ldquo;浮城”這兩個字，心頭微微一動，這正切合了我多年所要尋訪的定義。這是一座漂浮在水上的城市，城市和水面早已互成倒影，無法割斷。水就像這個城市的經(jīng)脈已經(jīng)遍布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所以從這座城里走出來的文字似乎也就天然地帶來了一股濕漉漉的水汽?！　〉?，我所寫的故鄉(xiāng)一般都是農(nóng)村，我是農(nóng)村的孩子，那里是我的成長背景，所以對于城里的一切，少年時期的我實際上是一片茫然的。而彭木則不同，他是一個標標準準在城市大院里成長的孩子，他熟悉街道上五行八作的買賣，他熟悉河岸邊高高聳立的水塔……因此，相較之下，他筆下的瓢城也許更為真實也更為現(xiàn)實。　　事實上，他還頗有點野心，在表面追憶自己似水年華之外，卻暗地里悄悄在有條不紊地打算給這座城市這段歷史作傳。從小說一開始，看似閑散的筆墨，事無巨細地描摹著這個城市從東到西，從南到北的街鋪，以及街鋪里的人，街鋪里的故事。這注定了是一個看似平凡卻不平淡的小城，在這座城市里不管是之前還是現(xiàn)在乃至將來都在發(fā)生著不一樣的故事?！　∫苍S因由著想給這座城市作傳的野心，《浮城》的小說結(jié)構(gòu)也頗為龐大，從歷史縱向來看，它鋪衍了幾百年，而從現(xiàn)實橫向來看，它也描述了瓢城方圓千里的場景。其間，又夾雜了上個世紀末的青春記憶，人事的悲歡，命運的沉浮。眾多的線索像是糾結(jié)在一起的藤蔓，彼此盤根錯節(jié)。從我的閱讀習慣和興趣來講，我喜歡看結(jié)構(gòu)復雜但是條理清晰的作品。《浮城》作者在把握行文線索方面的能力，特別是那股子流著氣勢，都有點出乎我意料之外。他以自己的成長歷程為主線，緩緩地給我們打開了一幅幅畫卷，那些畫卷中，有著母系一族的繁榮昌盛，曾經(jīng)聲名顯赫的杜門，有著萬貫的家財，風車、水田、綢莊和大花園，卻一朝在時代風云變幻中沒落，后來僅僅就只剩下青貨行，還有一個年老瘋癲的外祖父。杜門雖然破敗，但是那個一直出現(xiàn)在記憶里，在杜氏族人中口耳相傳，秘密交流，誰也沒見過的神秘的“金葉子”，卻使得杜氏后人依然覺得自己與眾不同，骨子里流淌著不羈的并且不合時宜的沒落貴族的血液。虛幻的“金葉子”給那個已經(jīng)暗淡遠去的浮華豪門，給這個現(xiàn)實中苦難重重的杜氏家族添補了更為濃重的悲涼與哀傷。母系家族的輝煌和父系家族的苦難，像是交織纏綁在一起的十字架，成為“我”青春期成長沉重的負累，無法突破和宣泄的狂躁、哀傷、孤獨、寂寞，憤怒，最終把“我”推向了生活的舞臺，于是由“我”導演或者參與的一幕幕劇作開始上演。而這些現(xiàn)世的離合恩怨又都明顯糾結(jié)著前世的是是非非，歷史和現(xiàn)實，模糊一片。于是，在這漫長幽暗而潮濕的青春期里，“我”經(jīng)歷了親情的疏離與冷漠，經(jīng)歷了友情的虛偽與背叛，經(jīng)歷了愛情的迷茫與終結(jié)。隨著歲月的流逝，浮云散去，在看清了世事的無常，命運的坎坷之后，“我”的內(nèi)心突然找到了寧靜?！　〔煌膶懽魃矸輹⒍ǔ霈F(xiàn)不同的作品視野。作為我來說，我從未覺得身為學者和作家這兩種身份對于我是種束縛，相反，我卻覺得出入兩個似乎很不同的領(lǐng)域，來去自如。不同的領(lǐng)域會帶來不同的新鮮視覺和感覺。《浮城》之所以是這樣的風格，大概和彭木的現(xiàn)實身份有些關(guān)聯(lián)，他不是一位專業(yè)作家，但他卻是一名專業(yè)的工程師，我猜想，專業(yè)工程師的那種嚴謹?shù)淖黠L、理性的素養(yǎng)在他十年磨一劍的過程中，一定給了他不少的幫助?！　哪撤N意義上來說，《浮城》不止呈現(xiàn)的是家族的背影，更像是一幅在歲月的水面上浮動著的古老城池，這座水上之城雖已斑駁磨損但卻亙古不變，依然清晰生動，甚至連它的倒影都是如此。

內(nèi)容概要

　　《浮城》是一部尋根文學最新力作，是作者彭木十年磨一劍的瀝血之作?！　　陡〕恰芬晕淖钟|摸了血緣的喜樂哀怒，講述了一個坐落在黃海之濱的古老小城瓢城，一座祖上留下的古老宅院——杜家宅院里發(fā)生的鮮為人知的故事。　　曹文軒教授撰文力薦此書。

書籍目錄

一、橋口記事二、大院三、小學四、京胡五、繪畫六、伊拉克棗七、五枚紐扣八、芭蕾九、郵票十、縣志十一、小白船十二、杜小川（一）十三、天國十四、舅姨（一）十五、杜小川（二）十六、清流野鵝十七、杏子十八、舅姨（二）十九、杜門二十、紅陶罐

章節(jié)摘錄

　　我的家鄉(xiāng)在里下河地區(qū)東部的瓢城縣，那是個黃海之濱的古老小城。瓢城的地勢低洼，河流如網(wǎng)密布，城池如瓢，就像是浮在煙波浩淼河面上的水瓢，故而得名瓢城。每年的春秋時節(jié)，散步于河畔，波光掠影，漁舟唱晚，一派濕地風光?？赡苁堑教幱兴木壒?，瓢城人總有著許多與水有關(guān)的夢幻。曾經(jīng)有人看見一老婦在水上行走，如同冬日在冰上滑行，遠遠地看去，就像一個妙齡少女的身影；有人看見一老翁在水下憋氣，足足憋了四個小時，出水時，老翁的面相宛如年輕的小伙一般；有人看見自己的孩子能把河水分成兩半，讓人難以置信。如果你執(zhí)意提出疑問，瓢城人會帶你去任何一座橋上觀望。俯視橋下，云彩在下面飄行，鳥兒一隊隊地飛翔，疑是天空在水中的倒影，抬頭望去，上面卻什么也沒有。瓢城的世界就是這樣的奇妙和不可思議。瓢城的城里城外有許多的橋，其中以登云橋最為出名。登云橋坐落在瓢城的西邊，是瓢城的西出口，原為木橋，后為石橋，風格古樸。聽外婆講，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我就降生在登云橋西橋下的杜家宅院里?！　《偶艺何挥诘窃茦蛭鞯囊粔K沿河開闊地上，是座青磚青瓦青石板的院落，杜家宅院與瓢城的其他院落不太一樣，有著自身的特點。杜家宅院是我母親的祖上先人留下的，可我們從來也沒能在里面安穩(wěn)地居住過。杜家宅院里發(fā)生了許多鮮為人知的故事，鑄就了杜氏家族的一個又一個夢幻。在我的童年記憶里，杜家宅院是一座陰森的、癲瘋的、使人窒息的院落。紅門、金葉子、瘋外公、瓷瓶、紫檀木、青花瓷缸，還有紅蘿卜……　　瓢城的院落大多為四合式院子，南屋大堂直面街市，大堂的兩旁為東西廂房，右側(cè)有一小門進內(nèi)院去。內(nèi)院東西兩側(cè)各為膳房和書房。北屋為正屋。院中多種些果樹和花草。杜家宅院的正面是牌樓式大門，進門為一天井，天井中種著香樟樹和一些藤蔓。往里走便是二道門，進門為瓦屋圍成的又一天井，落雨時，雨水順著屋面流入天井中。再往里走是大堂，大堂的兩側(cè)均可進入后院。后院的布局與瓢城院落大致相同，不同的是，后院兩邊的房前是游廊，北屋為二層小樓，屋頂不是那種兩頭尖翹的，而是平直的，兩邊各有直立式的隔墻，是那種典型的江南水鄉(xiāng)的樣式。屋里、走道、游廊的地上鋪的是一式的青石板，乍看，疑為黑色，黝黑光亮。細看，實為青石。這樣的青石，一般的人家是用不起的。房間的隔墻、院里的柱廊，皆為木結(jié)構(gòu)，是那種上好的楠木，上以清油。嚴格地說，杜家宅院是一座江南水鄉(xiāng)風格與江北瓢城傳統(tǒng)合二為一的院落。在后院的中央有一只青花瓷缸，白瓷藍花，那瓷白得如玉一般，一絲斑點也沒有。藍花是那種深藍色的，均勻剔透，釉色特別的光亮，毫無瑕疵。青花瓷缸為景德鎮(zhèn)的官窯燒制。據(jù)說，這青花瓷缸有占卜兇吉的功能。杜家凡有大事，必集中到青花瓷缸前做些法事。最為奇異的是，在那個動蕩的年代里，青花瓷缸卻安然無恙。瓢城人相信，青花瓷缸有神性，誰砸了它，誰就會遭大難的，也就無人敢砸了。就這樣，青花瓷缸得以保存下來。杜家宅院的門口原有兩只漢白玉的大獅子，土改的時候搬走了。說是瓢城縣政府門口的漢白玉大獅子就是杜家宅院的。這件事情我曾經(jīng)問過母親，母親看了看我，沒有說話?！　《偶艺旱臇|面是串場河，有一小木橋伸入河中。清晨，霧氣從河面升起，杜家老宅就隱約在云霧之中了。細細看去，那木橋與宅院已然分割開來，宅院便懸浮在了云霧之上……　　登云橋的歷史很古老，清朝，明朝，宋朝，甚至更久遠，這里是瓢城的中心。護城河在登云橋下潺潺流過，亙古不變。這到底是先有城而后有河，還是先有河而后有城，終無定論。橋的東面是瓢城最大的布店，橋的西面是一家雜貨店，旁邊是青貨行，周圍有理發(fā)店、洗澡堂、小吃店、作坊、店鋪，這里是魚市、米市、小百貨、鋁制品、竹制品、貨物運輸?shù)募⒌?。　　理發(fā)店的門外總是擺放著許多銅盆架，那是專供鄉(xiāng)下人剃頭用的。因為多半是學徒理，或是干了多年出不了師的理，比在店里面要便宜。鄉(xiāng)下來的人不講究，徒工們倒也利索，一會工夫便好，但理出來的頭是清一色的：鬢角很高，上面是三七分，走在路上，一眼便知，鄉(xiāng)下人。城里人也有在外面理的，往往是一些孩子和老人。孩子理發(fā)，大人站在旁邊，遇見熟人會說：“孩子還小，剃個平頂頭，涼快。”老人在外面理發(fā)的絕大多數(shù)是剃光頭的。也有極個別人是喜歡那師傅的慢功，一個瞇縫著眼睛，一點一點地理著頭發(fā)；一個緊閉著雙眼像是在做禪功?！　∶慨斚﹃柸炯t天際的時候，常?？吹揭粋€特別精神的禿頂老人用線繩為女人光臉。禿頂老人將線繩的一頭銜在嘴里，兩只手不停地扯那繩網(wǎng)，將女人臉上的汗毛拔去，女人滿臉涂著白粉，活像日本的藝伎。線繩在女人的臉上滑動著，白粉飛起，如同山間升起的霧氣，于金色的黃昏中四處飄散……　　洗澡堂要數(shù)“土悶子”最來勁。在我的印象中，通往輪船碼頭那條小巷里的水街浴室最為出名，浴室的條件很簡陋，但常常客滿，去遲了的人要排隊等侯，一等就是好半天。上了年紀的人，特別是碼頭上干苦力活的工人，一天下來，總要進去悶一悶，燙燙腳丫，舒展舒展筋骨，好不快活。一陣神仙舒坦之后，他們熱氣騰騰地出了堂子，去小酒館要一兩碟小菜，溫一壺白干酒，自飲自樂，他們是家里的主要勞力，需要補身體，這便是“特殊”的享受了。這常常使我想起母親和外婆經(jīng)常炒個雞蛋、炸個花生米什么的，端到里屋去讓父親享用。父親并不單獨吃，他總是不停地叫我們進去。只要父親一叫，我和妹妹就跑進去，誰也攔不住。聞著酒香，吃著父親搛給我們的菜，那真是一種特別的享受?！　?hellip;…

媒體關(guān)注與評論

　　書中所寫的那個叫瓢城的地方是我的家鄉(xiāng)，許多年我都試圖想用一個更為形象和準確的詞來形容故鄉(xiāng)在我心中的意象?？吹?ldquo;浮城”這兩個字，心頭微微一動，這正切合了我多年所要尋訪的定義。這是一座漂浮在水上的城市，城市和水面早已互成倒影，無法割斷。水就像這個城市的經(jīng)脈已經(jīng)遍布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所以從這座城里走出來的文字似乎也就天然地帶來了一股濕漉漉的水汽。　　那些畫卷中，有著母系一族的繁榮昌盛，曾經(jīng)聲名顯赫的杜門，有著萬貫的家財，風車、水田、綢莊和大花園，卻一朝在時代風云變幻中沒落，后來僅僅就只剩下青貨行，還有一個年老瘋癲的外祖父。杜門雖然破敗，但是那個一直出現(xiàn)在記憶里，在杜氏族人中口耳相傳，秘密交流，誰也沒見過的神秘的“金葉子”，卻使得杜氏后人依然覺得自己與眾不同，骨子里流淌著不羈的并且不合時宜的沒落貴族的血液。虛幻的“金葉子”給那個已經(jīng)暗淡遠去的浮華豪門，給這個現(xiàn)實中苦難重重的杜氏家族添補了更為濃重的悲涼與哀傷……　　——曹文軒

編輯推薦

　　由彭木編著的長篇小說《浮城》講述的是坐落在黃海之濱的古老小城瓢城，一座祖上留下的古老宅院——杜家宅院里發(fā)生的鮮為人知的故事。這是一座陰森的、瘋癲的、使人窒息的院落。紅門、金葉子、風外公、瓷瓶、紫檀木、青花瓷缸、還有紅蘿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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