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長老病死

前言

　　《吃喝玩——生活與經(jīng)濟》在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年6月出版，12月第二次印刷后，在上海舉行了一次簽名售書活動。在這之后，出版社請我吃了一頓飯。在飯桌上，我即席提出了一件工作，那就是繼續(xù)組織力量寫作并編輯一本她的姊妹作。社長朱杰人當即表示支持，在座的有鄧偉志和周潔。這本書工作的進行，就在這種情況下初步定下來了?！　∈潞?，我就找了幾位同志商量了一下，提出“生老病死”這四個字，這是人們常用的，似乎可以此為書名。不過這有缺點，一個人不能一生下來就老吧！在生與老之間，應(yīng)該加一個“長”字，是否可以用《生長老病死》作為書名？大家同意了我的提議。接著就進一步討論作者分工，提出除周潔擔任責任編輯、胡冀燕擔任我的助手之外，其他同志按照“生”“長”“老”“病”“死”五個方面各自寫文章，其內(nèi)容，一是個人對生長老病死的看法和做法，一是社會對生長老病死的看法和做法。同時參加討論的七位同志就“生長老病死”進行若干次對話。把對話記錄整理出來收進該書，作為該書的一個部分?！　∵@樣的做法，主要是我的主張。回過來看，當時我考慮不周，而且對寫作這本書的困難也估計不足。出版一本書，當然要保證質(zhì)量，而這是不容易的。在七個人當中，我和胡冀燕在北京，其他五位在上海，雖然我們利用去上海參加其他活動的機會，想方設(shè)法碰頭，討論了多次，并六次進行了七個人的對話。但不可能經(jīng)常討論，因此進展得比較慢?！　〔痪们?，2004年10月14日的晚上，我利用喬寬元也去張家港參加智慧學全國性會議的機會，研究了本書的寫作工作。我考慮了一下，在北京寫了一篇《重寫生長老病死》，并把此文通過電子郵件發(fā)給了在上海的同志，請他們先做準備。于是在我到上海參加上市公司百強論壇的第二天，即10月21日，開了七人全體會議進行討論。討論的最后是喬寬元代表大家來說的。大家的意思不贊成重寫，說這樣做曠日持久，而這本書出版的時間也不能太遲了。他們主張最晚明年要把這本書出版。他們知道我畢竟是快滿九十歲的人了，要做的事情很多，只要我寫好這篇序言，其他的事情少做一點，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工作上，其他的事情，大家來做，有問題大家來解決。我接受了這個意見，決定放手，解放了自己。感謝同志們這樣地幫助我。當然，我還要提供我已經(jīng)寫了的文章，作為編好這本書的基礎(chǔ)?！　』乇本┖螅伊⒓磩邮謱懶?。我考慮這篇序言的內(nèi)容，應(yīng)該首先講清楚我對生長老病死的基本概念和這本書的基本結(jié)構(gòu)。　　關(guān)于人的生長老病死中的“生”，如果理解為一個人的誕生，只是指他成為我們這個星球上的一員。這樣來理解的“生”，僅是一個“時點”的事情。它決不是一個誕生者自己做得了主的事情。書中也就沒有什么更多的話可說。除了社會對他做的事情——“接生”之外，在“生”這件事情上，我們可以講的話恐怕只是些帶有哲學味道的、對宗教典籍中關(guān)于“生”的許多教義的評論的話了。但是如果把發(fā)生在一個“時點”上的“生”和初生兒、嬰兒、幼兒合在一起來寫，那么由于這不再是一個“時點”，而是一個“時段”或“時間間隔”的事情，就會有許多話可說。在初生兒這個“時段”中，他已經(jīng)具備“人”的基本屬性，有了“人”的心理活動，有了某些意識，有了哭叫的行為表現(xiàn)。嬰兒這個“時段”肯定比初生兒長許多。在這個“時段”，他的特點是還沒有“自我意識”，或者說“自我意識”十分薄弱。幼兒這個“時段”比嬰兒更長。這時候他會說話，會走路，有了明晰的自我意識。寫初生兒、嬰兒和幼兒的事情，內(nèi)容就會相當豐富?！　〗又鴮憽伴L”。在“長”的概念中，本來應(yīng)該包括初生兒、嬰兒、幼兒的成長，不過在寫作這本書的時候，可以從大一點的幼兒寫起。主要寫少年和青年，寫到他們“長大成人”?！　≡谶@個時期當中，他不僅長身體，而且長智慧、長知識，他們的活動擴張到社會的更大的領(lǐng)域。社會生活的內(nèi)容越來越復雜，發(fā)生了各式各樣的社會關(guān)系，思想逐漸成熟，對人生就有某些感悟，有了各式各樣的愿望、各式各樣的意志，性的覺醒也是這個時段的事情?！　≡谏喜∷浪膫€字中，生老之間那個“長”，時間可以很長，也可以不長。要說復雜，在講“長”的這個時段中，恐怕是最復雜的了?！　〗又褪且獙憽皦涯旰椭心辍??！　　跋蚶夏赀^渡”不屬于“長”的概念之內(nèi)。一個人什么時候開始向“老”過渡？這是在生理學和心理學中是要研究的一個課題。婦女的更年期比較明顯，但恐怕不能說更年期是老的開始。男性的更年期沒有女性明顯?！　杏袑υ挼牟糠?，因為參加者年齡不同、性別不同、經(jīng)歷不同，各有各的知識，各有各的體會，各有各的思想，可以減少許多缺點?！　Α吧L老病死”這五個字，“生”是要講的問題的前提，“長”是生的延續(xù)，“死”是一個人的歸宿，也可以說這三個字是基本的?！袄稀辈皇敲總€人都有的。至于“病”，一個人從小到大都會有“病”的，這一點是應(yīng)該說清楚的?！　∽詈螅蚁朐撝v講“老”和“死”這兩個字?！　　袄稀笔怯捎谀挲g增長達到一定的程度而必然出現(xiàn)的現(xiàn)象。這時候他的外部器官四肢和內(nèi)部的五臟六腑都會發(fā)生不同程度的、一種特定稱之為“老化”的變化。自然界某些化合物也是會“老化”的。人的器官老化表現(xiàn)出來，就是感覺和腦筋遲鈍，行動不便。老和衰是相連的。這兩個概念有時合成一個詞兒“衰老”。老年人的身體狀況當然因人而異，同時有共同點。衰老表明這個人的身體已經(jīng)是在走下坡路，健康的思想是以積極的態(tài)度適應(yīng)老年人的這種消極的現(xiàn)實?！　　袄稀辈⒎侵挥邢麡O的東西。老年人的劣勢是在身體方面。但是老年人如果在平時努力工作和學習，腦子沒有什么病，就會具有經(jīng)驗豐富、交友廣泛，在社會上有比較高的威望這樣的優(yōu)勢。老年人的這種優(yōu)勢，他本人和社會應(yīng)該使之得到發(fā)揮。　　我在《老年于光遠》這本書稿中寫了一節(jié)“什么是老”，這樣的內(nèi)容應(yīng)該在這本《生長老病死》里有?！　　安　笔墙】档膶υ~，它指人的身體發(fā)生了某種不正常。而“老”的到來是正?，F(xiàn)象，這是“病”與“老”的一個區(qū)別。另一個區(qū)別是“病”有各種各樣，這也與“老”不一樣。但是一個人總避免不了會生這種或者那種病。一生沒有生過病的人，可以說是沒有的。在這個意義下，“病”與“老”都是人生中必然會出現(xiàn)的現(xiàn)象。不管什么年齡段的人，都有可能生病。只是有的病老年人才會得，有的病年輕時就會得，有的病只有小孩子才會得。當然也有的病不論男女老少都有可能得。而“老”，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能活到老的歲數(shù)，但是只要活到那樣的歲數(shù)就可以成為老年人。“病”和“老”有許多區(qū)別是不言而喻的。這一點在書中總是要交待明白的?！　≌f“病”，1991年我得了男性乳腺癌，并轉(zhuǎn)移到腋下淋巴。手術(shù)后又因治療不當，感染上丙型肝炎。在第一次患重病之后，我還有不服老的思想。在2003年我又因可疑癌癥，動了一次大手術(shù)，打開肚皮，從腸子里取出了腫瘤。所以說，寫“病”我有點資格了。我弄清楚了許多血液指標的意義，能對自己的病情一知半解地做科學研究，由于我能夠得到醫(yī)院的及時檢查與治療，本人對自己的健康狀況又有了一定程度的認識?！　‰m然對老心服口服，但是我仍認為可以做怎樣的工作就做怎樣的工作，不但在北京家里如此，還坐著輪椅全國各地跑。我很注意心理健康，因而身體總的說來不錯。上面說的老年人的劣勢，我能比較冷靜地對待，而老年人的優(yōu)勢，我能在自己身上發(fā)揮得不錯。我研究自己的長壽之道，研究我的活命哲學，提出信奉“喜‘喜’哲學”，喊出“莫辜負滿頭白發(fā)”的口號來勉勵自己。我這樣的努力反過來又對我的身體起了好的作用。　　我當然沒有忘記自己的年齡，在工作中我就有抓緊時間“做事快一點”的思想。于是工作內(nèi)容就有“收攤子”的一條。這樣的工作我正在做。不過我這個人有時候又忘記了自己的年齡，一方面在收攤子，一方面又在鋪攤子?！　∪说骄攀?，而且有病，不想到死那是不可能的?！八朗侨松臍w宿”，有生必有死，一切有限的事物都是如此，在多少億年前開始形成的地球也有它毀滅的一天，何況人類只有千百萬年的歷史？一個人從生到死的這段時間有一個詞，叫做“壽命”。對壽命是需要研究的。這里有幾個概念，一個是人的個體所能達到的壽命的長度；一個是人的個體已經(jīng)達到了的最高年齡；一個是人已經(jīng)達到的平均年齡和某一個時期、某一個地區(qū)的預(yù)期壽命；一個是本人希望達到的壽命；一個是我寫的“有效壽命”。恩格斯的一個友人在恩格斯七十歲的時候給恩格斯去信祝愿恩格斯活到九十歲。恩格斯說，他對友人的祝愿表示感謝，同時他表示“如果那時他和普通人那樣變得十分衰老，但愿不在人間，請求那位友人原諒”?！　≡凇独夏暧诠膺h》這本書稿里有一節(jié)《老與壽命》，在這本《生長老病死》當中也應(yīng)該有這么一節(jié)?！　∮幸粋€問題，一個人的生命可以通過生兒育女來延長，這樣的事情恐怕不能在這本書里詳細地寫。但是似乎應(yīng)該提到它。是否如此也需要大家討論?！　≡谶@本書中，我想避免不了寫我本人的很多體會和感受，但是這本《生長老病死》是講生長老病死的一般，不是一本描繪作者本人狀況的書籍。為了保證這本書的質(zhì)量，對生長老病死的一般，就要研究得盡量深刻一些?！　≡谔岢鰧戇@本書的時候，我說這本書是《吃喝玩——生活與經(jīng)濟》的姊妹作，說這話的時候，并沒有認真思考所謂“姊妹作”指的究竟是什么。對這一點甚至以后也一直沒有深究。不過在某一次對話當中，提到“生活”這個概念的意義，但也只是提到，沒有展開。我希望對這個問題繼續(xù)進行討論?！　】傊L老病死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很復雜的問題，有許多問題是我們七人都不懂，在這本書出版前的有限的時間里，以我們七個人有限的力量，是不可能研究解決的。所以我曾經(jīng)主張對“生長老病死”要出一套叢書，建立社會學學科中的一個專門的課題。我希望現(xiàn)在我們寫的這本書，能夠?qū)@件事情起促進的作用?！　∵@篇序言就寫到這里?！　?004年11月4日　　以上是2004年11月4日我為《生長老病死》一書所作的序。距今已有兩年半多一點的時間。其間，我的主要精力放在像《治學方法一百條》和《老年于光遠》這樣收攤子的工作上。去年八月，我因患腦血栓住進了醫(yī)院。我的身體和精力也大不如前。這本書拖了這么長時間，與我有關(guān)。日前，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周潔來看望我，我希望把〈〈生長老病死》一書，作為《吃喝玩——生活與經(jīng)濟》的姊妹書，繼續(xù)做好編輯和出版工作，周潔欣然同意。我也仍主張，把“生長老病死”作為社會學學科中的一個專門的課題加以研究，在適當?shù)臅r候出一套叢書。而本書的出版希望能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　∮诠膺h　　2007年6月18日

內(nèi)容概要

　　《老年于光遠》里有一節(jié)《老與壽命》，在這本《生長老病死》當中也應(yīng)該有這么一節(jié)。有一個問題，一個人的生命可以通過生兒育女來延長，這樣的事情恐怕不能在《生長老病死》里詳細地寫。但是似乎應(yīng)該提到它。是否如此也需要大家討論。　　在《生長老病死》中，我想避免不了寫我本人的很多體會和感受，但是這本《生長老病死》是講生長老病死的一般，不是一本描繪作者本人狀況的書籍。為了保證《生長老病死》的質(zhì)量，對生長老病死的一般，就要研究得盡量深刻一些?！　≡谔岢鰧憽渡L老病死》的時候，我說《生長老病死》是《吃喝玩——生活與經(jīng)濟》的姐妹作，說這話的時候，并沒有認真思考所謂“姐妹作”指的究竟是什么。對這一點甚至以后也一直沒有深究。

作者簡介

　　于光遠，1915年生于上海。在大學時學的是物理學專業(yè)。1936年畢業(yè)時，已投身革命，不再做大物理學家的夢。他在長期實踐中，成為我國著名的信奉創(chuàng)造性的馬克思義的哲學家和社會科學家、革命家和社會活動家。他熱愛工作，熱愛生活，善于觀察，善于思考。幾十年中筆耕不輟，撰寫了兩千多萬字的文字，以深刻的人文情懷關(guān)注著社會和發(fā)展和民生的需求。本書是在他90歲高齡組織并撰寫的又一新作。

書籍目錄

序：生長老病死生關(guān)于“生”《小東的日記》到《非非——我的觀賞動物》“終生日記”的厄運八十歲的我和剛出世的小外孫女長最早的記憶自我意識的覺醒和發(fā)展個性的形成關(guān)于幼兒教育研究兒童心理學，普及兒童心理學《編年故事?二十年前》序（摘錄）抬頭之必須老服老長命八十萬小時《碎思錄》小引八十自勉：好好學習 天天向上從坐輪椅談起寫在2001年前的給親友們的賀年信《我要……》我要現(xiàn)代化他已經(jīng)是跨三個世紀的大學者《老年于光遠》序關(guān)于“老”的科普我的老年生活和老年哲學我對老年的哲學思考和我的老年格言老人賦“銀發(fā)浪潮”面前的思考智力的“返老還童”我睡眠的三個“比”“三不之道”病病中記趣（四則）癌細胞?白細胞?文學細胞我第一次得重病——1991年做乳腺癌手術(shù)2003年為可疑腸癌做了第二次全麻手術(shù)多么堅強的人！與病床上的韋君宜的一次會晤一葦重病之后記病中的舟萍我總算履行了和冶方互相點名批評的協(xié)議任促夷面對的幽默《微笑面對人生》寫在前面拔牙記食道有多長？心理治療靠自我愛也是一種藥死死后的“殯葬傳”和生前的“遺”我?guī)缀鯁拭诒本┩醺埖晁馈獙λ鯓诱J識和對待它重讀魯迅的《死》悼念鐘敬文教授關(guān)于平均預(yù)期壽命——方舟子《長生的幻滅》讀后老與壽命田家英的悲劇黎澍逝世四周年——他對病和死的一些觀點儉者壽面對死亡示兒——假如我死了打開人體的“黑箱”加強對死亡的研究展望安樂死對話關(guān)于“生、長、老、病、死”的對話　于光遠、鄧偉志等對話之一對話之二對話之三對話之四對話之五對話之六附錄我正進行《生長老病死》的研究《生長老病死》寫作的組織工作

章節(jié)摘錄

　　（一）什么是老　　不屬于生物的物質(zhì)中的某些東西，人們也常使用“老化”這樣的語言。我不是說這樣的現(xiàn)象，它同我們現(xiàn)在講的問題完全沒有關(guān)系。但是我不想把問題扯得太遠，因此只講生物的“老”的問題?！　∠忍嵋粋€問題，“老”是不是一切生物的普遍的現(xiàn)象？　　生物，總的說來分三大門類：微生物、植物和動物。我們把生物的這三大門類按這樣的次序來排列，是尊重生物進化的歷史。生物起源在地球的原始海洋里，由于地球上出現(xiàn)某種特別的條件，再經(jīng)過很長很長的時間，從海水中的碳氫高分子化合物中出現(xiàn)最初的生物。那是最最簡單的、比后來的病毒還簡單得多的原始生物。然后再經(jīng)過很長很長時期的演化，成為今天地球上的各式各樣的微生物。　　微生物沒有“老”只有“死”。生物，即使最簡單的，總比非生物的結(jié)構(gòu)復雜，它的“死”就是它分解了，不再存在與外界進行物質(zhì)交換的主體。會“死”，是一切生物的普遍現(xiàn)象，但是微生物無所謂“老”。微生物只要“活著”、還沒有死，就只有繁殖和變異，沒有什么“老”。　　寫到這里，我上面提出的那個問題——“‘老’是不是一切生物的普遍的現(xiàn)象？”寫了這一段關(guān)于微生物的文字之后，這個問題就有了一個明確的否定式的回答。因為生物三大門類中就有一大門類微生物不存在“老”，“老”不是“一切”生物“普遍”的現(xiàn)象?！　‘斎环疵}不能成立?！　∠日f生物中第二個大門類植物。植物同微生物一樣也有“死”?！环撂崆罢f一句，動物也有“死”?！八馈钡拇_是“一切”生物的“普遍”現(xiàn)象。同時植物同微生物不一樣。植物有“死”，也有“老”?！　≡S多植物是一年生的草本植物。這種植物在一年——或者更準確地說“一個生長季節(jié)”中，完成了自己生長、結(jié)子，然后枯死的全過程。這種一年生的植物，它在死去前的開始枯萎，是它死亡的前奏，我認為可以看作這種植物的“老”。　　也有多年生的草本植物，第一年結(jié)子后，莖千枯死，而在工中根可以過冬未死。這時候的莖干枯死，似乎就不好說這種植物“老”了。　　許多木本植物都可以活許多年。它們有自己不同的幼年期、青年期、壯年期和老年期。不少植物是植物中的壽星。我在西雙版納拜望過最早的茶樹。長命的銀杏我在許多地方見過，京西潭柘寺，我記得就有兩株，可以活到千年以上，而且每年都能結(jié)子。這樣長壽的樹種大概并不很稀罕。據(jù)說生長在美國加州的刺果松，從它的年輪考察，有的可以達到四千五百年?！　≡賮碇v動物的“老”的問題?！　∥沂诌呌幸槐痉街圩拥摹堕L生的幻滅。衰老之謎》，其中對動物的老死寫得相當多?！　　袄稀笔欠褚磺袆游锏钠毡楝F(xiàn)象？　　這個問題我過去沒有想過。我是一個研究哲學的人，我覺得一切生物都有死這個高度概括的問題，反而比較容易解決，而是否一切動物都有“老”的問題，那是具體的問題，我沒有注意過這方面的問題，更沒有研究過這個問題，當然也就說不出子丑寅卯、甲乙丙丁了。　　我認為動物的“老”，總是它的生命史中身體變化的一種趨勢、一段由原來的還沒有“衰”的狀況變“衰”的過程?！八ァ笔且环N漸變、量變。量變引起質(zhì)變，動物慢慢地變老了。“衰”和“老”是分不開的。這兩個字經(jīng)常連成一個詞“衰老”?！　　啊稀欠褚磺袆游锏钠毡楝F(xiàn)象？”這個問題，我看就可以用是否一切動物都有這樣的過程來回答。如果一切動物都有，答案就是肯定式的，如果某種動物沒有，就不能說一切動物都有“老”了?！　》街圩拥臅袑懥艘欢悟蒡龅墓适隆ｒ蒡龅挠紫x在水中可生活幾年，一旦成熟，立即交配死亡。我認為水中的蜉蝣，既然還是幼蟲，那時就肯定他們沒有“老”。而它成為成蟲之后，完成了交配，它就死了。這樣的動物，我覺得就不好說一定有“老”。方舟子在書中并沒有這么說，也許我的說法不對。這一點又使我在這本書里寫一段“關(guān)于‘老’的科普”多了一個理由，便于聽到專家的批評，得到專家的指正?！　”仨氈赋鲈谶@本書里寫“關(guān)于‘老’的科普”，不是為了寫微生物和植物。也不是一般地寫動物。我特別想知道的是我們?nèi)祟惖摹袄稀?。人類屬于生物中的動物界的脊索動物中的脊椎動物，并且是脊椎動物中的哺乳動物。在哺乳動物中，“人類”的壽命是最長的，我想“人類”的老年恐十白也會是最長的。一個人如果不是由于戰(zhàn)爭、饑饉、傳染病、事故……活到一定年齡，就會出現(xiàn)衰老的現(xiàn)象。眼會老花，耳朵會背，記憶力會減弱，體力會下降，動脈會粥狀硬化，心血管會有病，骨質(zhì)會疏松，性機能會衰退等等。當然每個人衰老的情況有所不同，即一個人進入老年，不是嚴格按照年齡一刀切的，本人的具體的身體和心理狀態(tài)，會造成人與人是否到了“老”年的某些差異。　　但是“老”的到來總有一定之規(guī)。人有衰老，這一點似乎是非常明顯的事情，沒有任何可以懷疑之處，從古以來人們早就知曉，而且許多古文獻中都有記載。　　例如《論語·季氏》：“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薄袄稀钡囊馑季褪桥c壯相對?！蹲髠鳌べ夜四辍罚骸皫熤蔽覊?，曲為老?！蔽屹澩@個解釋。這就是說老有兩個因素，如果僅僅年紀大一點，而沒有“衰”，還可以不說他“老”，反過來僅僅身體衰弱，但年紀不大，也不能說他“老”?！　蓷l中第一條是基本的，這是按照客觀規(guī)律，人年紀大到一定程度，“衰”的現(xiàn)象就顯示出來了?！　?yīng)該指出，隨著社會在很長時期中的進步，“老”的年齡會略向后推遲。我看《禮記·王制》上面寫：“五十始衰，六十非肉不飽，七十非帛不暖，八十非女人不暖，九十雖得人不暖矣?！边@就是說在周朝，五十歲的人一般就到了“老”的時候了。開始衰老的年齡，是五十左右，從那時起，身體越來越差。不過在《禮記》這本書中，是用胃口和十白冷這樣的很原始的辦法來表示，并且這也只是貴族老爺能做到的事。普通老百姓哪里能夠隨便找個女人抱抱取暖。不過就是有這種條件，到了九十歲，怕冷的問題，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轿迨笥疫M入老年，也許同更年期有關(guān)。女子的更年期在四十五至五十五歲之間，男子也有更年期，但不明顯。不過五十就開始“衰”，還只是中國古代的情況，近代中國就不是這樣了。　　上面說的是從一個人的身體來說什么是老年的問題。還有一些涉及老年人待遇的問題。比如在《禮記。王制》里講到了“養(yǎng)老”的問題，并且有這樣的規(guī)定：“五十養(yǎng)子鄉(xiāng)，六十養(yǎng)于國，七十養(yǎng)于學，達于諸侯，八十拜君命，一坐再至，九十使人受。”就規(guī)定一套喝酒吃飯的禮節(jié)。就說在現(xiàn)代，蘇聯(lián)解體以前，“國家領(lǐng)導人”五十歲就可以做壽。這些就是由人來規(guī)定了?！　∵@些，再加上不同的人的特異性，我們對“什么是老”的問題的回答，應(yīng)該說相當周全了。　　由年齡起主導作用的身體上的“老”，即從自然科學角度來看的“老”是基礎(chǔ)。但是社會上對“老”有各種說法，比方實行離休退休制度，就需要對“進入老年”這件事情有一個年齡上的規(guī)定。同時城市公共交通、城市公園也就按照年齡給以優(yōu)待。在這樣的事情上，社會上往往只能按照年齡一刀切?！　∩鐣弦矔ι蠚q數(shù)的人，給予特別的尊重。就在上面引用的《禮記·王制》那幾句話之后，緊接就是這么一段：“五十杖子家，六十杖子鄉(xiāng)，七十杖子國，八十杖子朝。九十者，天子欲有問焉，則就其室，以珍從?！薄　∵@一段話翻譯成當代白話文，就是一個人活到五十歲的時候，他就會在家里拄著手杖走來走去，受到子孫們特別的尊敬。到六十歲的時候，他就可以拄著手杖到“鄉(xiāng)里”指指點點。到七十歲的時候，他就可以拄著手杖到各國高談闊論。到八十歲的時候，他就可以拄著手杖到周天子那里上殿覲見。（在中國的語言中，常常把八十歲的老人稱之為“杖朝之年”。）至于對到了九十歲的人（九十者），周天子有什么要問的時候（天子欲有問焉），就要到他的房間去（就其室），并且隨身帶著珍貴的禮品（以珍從）。這表明不但對老人的尊重，而且對不同年齡的老人，還有所區(qū)別。越老，給予越高的優(yōu)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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