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根論人生

前言

知識的開端    譯培根的這部作品，除了喜歡他的雋永、睿智的文字，也是出于對出版社邵敏兄的誠意的回應。一部像是一位智者老人的談話錄，在以往的若干漢譯本中，包括海內(nèi)外一些上佳的版本在內(nèi)，都未免有不少疏漏和錯解的可惜，這大概應歸咎于歷史和文化上相隔太遠之故吧。畢竟這是一部近400年前的英國散文。譯者不才，惟有幸得到牛津大學版的韋克斯(Brian Vickers)于1999年重新編注的《培根散文集》(Frands Bacon：The Essays，or Counsels Civil and Moral)，故在理解培根的文字上，得以跨越許多詞義上的障礙，例如對“Of Empire”《論王權》，即有清楚的詞義注解，而處理“themind of manisn的re cheered and refreshed by profiting in small things，than by standing at a stay in great”一句話，也得以直接譯為：“在細微小事上有所作為，也比宏偉大業(yè)中無以進取，更能使人心得到激發(fā)和振奮?！惫视胁环窒聿豢熘袆?。    內(nèi)容上，培根的論人生，貴在其角度的不同。他生于1561年，少年老成。又因當時英國百業(yè)大興，可謂文昌武盛；其個人亦在事業(yè)上雄心萬丈，頂峰時期，不但仕途上官拜國王掌璽大臣，貴及子爵；學問上亦立志要重新建構人類的知識系統(tǒng)。及至晚年，因涉嫌受賄而下臺，落魄之極自不待言。然而，以其文采之長，后人屢屢有疑其為莎士比亞者；以其思想之博大精深，早已“震撼了那些震撼世界的人”，以至于如今都不乏為之鉆研的專門學問和學人(包括中國在內(nèi))；以其閱歷之不凡，述一部論人生的小作品，可謂厚積而薄發(fā)。這樣的作品，不但沒有倚老賣老的擺譜，反而坦示了一種反思的力量。其中探討的，有很多都是關于健康、完善、和諧的人生的認識及其建立的根基。其中有知識的內(nèi)容，也有價值觀和信念的取向。這樣的反省和思辨，相信可以使我們獲取走在人生路上的補充營養(yǎng)。    理解這種思索對我們自己的借鑒意義，或許應該借用當代英國賢哲、著名經(jīng)濟學大師凱恩斯爵士的一段名言來作對比；他曾指思想之影響和作用如下：    “……經(jīng)濟學家以及政治哲學家之思想，其力量之大，往往出乎常人意料。事實上，統(tǒng)治世界者，就只是這些思想而已。許多實干家自以為不受任何學理之影響，卻往往當了某個已故經(jīng)濟學家之奴隸?？袢藞?zhí)政，自以為得天啟示，實則其狂想之來，乃得自若干年以前的某個學人。我很確信，既得利益之勢力，未免被人過分夸大，實在遠不如思想之逐漸侵蝕力之大?！?凱恩斯：《就業(yè)利息和貨幣通論》，商務印書館1983年3月版，第330頁)    從前，我們動不動就說“人生觀”、“世界觀”，言不由衷或人云亦云的成分太多，甚至謊話連篇，它所導致的反胃，到了今日都有后遺癥。然而，我們追求有福氣的人生，心何時死過呢？！猶太先哲呼喊著告誡我們：“你要保守你心，勝過保守一切，因為一生的果效，是由心發(fā)出?！?《舊約·箴言》第4章第23節(jié))    培根論人生的精彩處，很大程度得益于這樣的智慧。其實，整個西方社會之文化及其傳統(tǒng)，至培根時代，早已很深、很廣地浸淫在那種飽含猶太敬虔價值觀的文化氛圍里了。但是，培根的局限，在論人生的方面，也就在于他應用這種智慧時的體用觀的狹隘上了。而在本書中，他在引用《圣經(jīng)》時的信手拈來，甚至到了濫用的地步，如《論殘疾》中的“無親情”一詞。又比如他論花錢，說得極好(《論開支》)，卻做得極差，他的大手大腳在他那個時代的上層，差不多也是出了名的。    相應地，我們國人的人生智慧，不可謂不夠閃光。孟老夫子所謂“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理想人生，固然是自由、充實、高貴和堅強的。然而，我們需要的是如何實現(xiàn)這種高遠人生的解決方案。平地起高樓，用磚頭是壘不上去的，必須深挖地基，施以鋼筋的配用。    我們不能苛求培根。用“知識就是力量”這句早已膾炙人口的培根名言來看，培根自己關于人生真諦的論述，證實了人生的不能自我控制(《論幸運》)，對世界至高者的基本敬畏(《論無神論》、《論迷信》)，故在看人看事的知識上，比一般所謂的思想家要扎實得多，深切得多。    令人困擾的是，知易行難的經(jīng)驗總是嘲笑我們的軟弱。人生的不易，盡見于順利時無法不得意，失意時無法不灰心；擁有時無法分享，困乏時無法自強。因此，更為重要的是，我們?nèi)绾卫斫馊松煌?jīng)歷的意義(《論逆境》)？我們?nèi)绾尾拍軗碛刑谷粺o懼地面對人生的勇氣及享受人生每一刻的平安？    上述的問題當然不是這部作品所能解答通透的事。這樣的事，惟有猶太民族經(jīng)過寸草不生、滴水不存的曠野，40年不事生產(chǎn)也不缺吃喝的事后才可領受的。那時，摩西對其民眾總結教訓說：“你當心里思想，耶和華你神管教你，好像人管教兒子一樣?！?《舊約·申命記》第8章第4節(jié))他正告，這管教為的是要領人遵行正道，以進入福地。否則，“恐怕你心里說，‘這貨財是我力量、我能力得來的’。你要記念耶和華你的神，因為得貨財?shù)牧α渴撬o你的。”(同上，第8章第17至18節(jié))新約時代的信息更為清晰，說神的恩典夠人用的，因為神的能力是在人的軟弱上顯得完全。(《新約·哥林多后書》第12章第9節(jié))因此，對于人來說，“你有什么不是領受的，若是領受的，為何自夸，仿佛不是領受的呢？”(《新約·哥林多前書》第4章第7節(jié))這樣的智慧，培根的書中多有言及(《論殖民地》、《論司法》等)，可惜沒有深入。    猶太人的最高智慧總結說：“敬畏耶和華是知識的開端。”(《舊約·箴言》第10章第7節(jié))對于我們?nèi)缃裥臒┮鈦y的中國人來說，如果驟然到那個境地暫且感到不著邊際的話，那么，培根的思想，肯定是有益于我們遠眺這知識之開端的無限風光的。因此，本書的價值，與其說是提供了一些處理人生的技巧，不如說是引介了一種關懷人生的新角度；它就像《論參議》中忠誠的謀士，又像《論友情》中真摯的朋友一樣，為我們提供了開啟理智、健全情感的忠告。更重要的是，本書站在一個不同的文化背景下，讓我們領受其“展開的語言”時，也可觸摸到其“卷起的思想”，其根基上的價值觀正是：只有當我們以神為神時，我們才能以人為人。(《論無神論》)    基于同樣的原因，此漢譯本中對有關《圣經(jīng)》相關內(nèi)容的注釋，亦盡量周全一點。所引用經(jīng)文之標準譯文，一律以國語和合本《圣經(jīng)》為準。另外，為閱讀上的方便，本書的漢譯中，又適當做了不同于原文的分段。原作所附的“獻書辭”及后贅的殘篇——“論謠言”，均未譯出。因前者純屬客套，后者基本上是重復第15章的內(nèi)容。故此說明。    最后，再藉此機會感謝邵敏兄的信任，感謝高孝先兄多方的鼓勵和幫助，以及楊沛小姐的打字，他們的慷慨使年來多事的譯者，一直都領受到及時雨般的關照，也更體驗到友情的珍貴。感謝我的孩子海山、之南及我的妻子惠儀：譯事所需的工夫，剝奪了他們期望著的、屬于他們的許多快樂時光，但他們都用耐心的等待來支持完成是項工作。離開校園多年，此次再嘗耕耘文字的三十六味，欣然有得。感恩之心，謹以此為紀念。    張毅    2001年3月于海怡半島御庭園    5月修訂于奇力灣嘉隆苑    2002年4月校于慧忠北里    2012年4月再校于香港

內(nèi)容概要

　　培根一生留下了多部著作，最為讀者熟知的就是這部《培根論人生》?！杜喔撊松返膬?nèi)容貴在其角度的不同，他生于1561年，少年老成。又因當時英國百業(yè)大興，可謂文昌武盛；其個人亦在事業(yè)上雄心萬丈，頂峰時期，不但仕途上官拜國王掌璽大臣，貴及子爵；學問上亦立志要重新建構人類的知識系統(tǒng)。然而，以其文采之長，后人屢屢有疑其為莎士比亞者；以其思想之博大精深，早已“震撼了那些震撼世界的人”，以至于如今都不乏為之鉆研的專門學問和學人；以其閱歷之不凡，述一部論人生的小作品，可謂厚積而薄發(fā)。這樣的作品，不但沒有倚老賣老的擺譜，反而坦示了一種反思的力量。其中探討的，有很多都是關于健康、完善、和諧的人生的認識及其建立的根基。其中有知識的內(nèi)容，也有價值觀和信念的取向。

作者簡介

　　培根(FRANCIS
BAC0N)，l561～1626，英國著名的唯物主義哲學家、科學家和教育家。1597年，《培根論人生》在英國首版后，即以文筆優(yōu)美、語句簡潔、趣味雋永、格言精妙而大受歡迎，多次再版重印，歷四百多年而未衰，被譯成世界上幾乎所有文字。2000年還被美國公眾評選為最受喜愛的十本著作之一。它與《蒙田隨筆集》、《帕斯卡爾思想錄》一起，被人們譽為歐洲近代哲理散文三大經(jīng)典。

書籍目錄

論真理
論死亡
論報復
論逆境
論偽裝與掩飾
論父母和子女
論婚姻與獨身
論嫉妒
論愛情
論高官
論膽大
論善與性善
論貴族
論叛亂與動亂
論無神論
論迷信
論游歷
論王權
論遲誤
論狡猾
論自我打算
論革新
論利落
論假聰明
論友情
論開支
論國家強盛的實質
論養(yǎng)生
論猜疑
論談吐
論財富
論預言
論野心
論人的天性
論習慣與教育
論幸運
論青年與老年
論美
論殘疾
論建筑
論談判
論隨從與友人
論托情人
論學習
論禮儀與客套
論稱贊
論虛榮
論榮譽與名望
論司法
論怒氣

章節(jié)摘錄

論偽裝與掩飾    掩飾不過是一種懦弱的計策或智謀。因為，要把握說真話和做實事的時機，就得頭腦敏銳，心志剛強。所以，政治家中的弱勢者，才是善于裝腔作勢者。    塔西佗說：“麗維亞兼?zhèn)淦湔煞虻闹\略和兒子的城府?！闭J為謀略或用計是奧古斯都的特長，城府則是提比略的特長。另有一處，當穆森納斯鼓勵韋斯巴薌舉兵攻打韋泰留斯②的時候，他說：“我們不是沖著奧古斯都的洞察力而去的，也不是沖著提比略的審慎或富有城府而去的。”謀略也好，有城府也好，無非都是應當分辨的不同的習慣和才智。因為，如果一個人明察到了可以辨別何事該公開，何事該隱蔽，何事該半掩半露，以及對象是誰，時機為何(這些都正是塔西佗所謂的治國與處世之道)，那么，對他而言，掩飾的習慣就是一種障礙和一種缺陷了。    但是，如果一個人不具備那種明察力，那他就常常陷于不得不有所隱蔽且裝模作樣的地步。因為，當一個人身處無從選擇，或者甚至是無可變更的處境時，最好應采取最安全及最謹慎的方法，如同視力不濟者行路時輕手輕腳一樣。    當然，從來都是英雄豪杰做事坦蕩明朗，富有信實無欺的名譽。另一方面，他們就像駕御得道的駿馬一樣，因為他們極熟練于何時?；蚝螘r轉；并且，即使當他們認為有事非得有掩飾不可時，他們出此一招，也不會為人所覺。因為他們的處事作風開明，早已名揚遐邇，他們的這種做法也就不顯山露水了。    自我掩飾的方法有上、中、下三策。上策是不動聲色、緘默和保密，即不讓人有機會看穿或推測出他的為人。中策是掩飾，是一種后發(fā)的做法，即設置一些跡象和證明，叫別人認不出他的為人。下策是偽裝，是一種先發(fā)的做法，即有意并且很外在地把自己裝扮成他所不是的那種人。    說起上策——保密，它實在是聽懺悔的神甫的美德。保密者一定能聽到許多的懺悔，因為誰愿向告密者或泄密者坦言自己的事呢？但若一個人被視為保密者，就會招來別人的傾訴，如同室內(nèi)熱空氣會吸收室外冷空氣一樣。而且這種傾訴就是和懺悔一樣，非為物質之功用，乃是在于求得人心的舒暢，保密者因而得知許多的事。簡而言之，保密者，總能贏得有心事的人的信任。此外，說實話，赤裸裸地袒露心事，一如裸露身體一樣，均是不雅觀的。含蓄的儀態(tài)與舉止更加為人所重。至于那些口無遮攔的長舌之徒，他們多數(shù)既自負又輕信，因為，一個對自己所知之事喋喋不休的人，也會對自己所不知之事大講特講的。故此，可說保密的習慣既是處世之道，也是修身之術。而且，表述時最好用口舌而不是用表情。因為，一個人的表情的流露讓人一望即知其人，乃是一個出賣自己的致命弱點，其受人注目和為人所信之程度，遠遠超過一個人言語所表述的。    關于中策，也就是掩飾，它常常須隨保密而來。所以，欲保密的人，某種程度上又必須做一個掩飾者。因為，周圍的人都很精明，絕不能容忍有人不露聲色，成為一個表面上不偏不倚、而實際上保密的人。他們會對這樣的人，以各種問題旁敲側擊，引誘他、探他，除非他硬是一概不理，否則他就不免在某種觀點上表露其傾向。即使他自己堅持不開金口，他們也能透過其沉默品出一些味來，就像套出他說出來的東西一樣。而那些含糊其辭或模棱兩可的話是不可能長期守住的。因此，除非人為自己留一點掩飾的余地，否則是不能保密的，可以說，這只不過是保密的外衣或配飾而已。    但是關于下策，即偽裝和假話，我不但視之為十分不當，更視之為一種惡行，除非它是用于重大而特殊之事。因此，習以為常的偽裝(即此之下策)乃是一種惡癖，源于一種天生的虛偽或膽怯，或者就是因為心中有鬼。這是因為，當有人不得不靠裝模作樣而去做人時，他會在其他事上也裝假的，否則就束手無策了。    偽裝和掩飾有三項好處。第一是麻痹反對者，出其不意。因為當一個人的意圖示之于人時，就像一聲警報喚醒所有敵對的勢力。第二是為自己留一條好的退路，因為當一個人公開自己的承諾，就束縛了自己，要么一干到底，要么被人打倒。第三是易于發(fā)現(xiàn)他人的心思，因為對一個自我暴露的人來說，周圍的人不會公開表示反對意見的，而情愿任其發(fā)展。這些人本來可以發(fā)表意見的，如今卻只是想想而已。因此，“說一句謊言就會套出一句實話”這句西班牙人的諺語真是太精辟了，好像除了偽裝之外，別無發(fā)現(xiàn)實情的他途。    公平而論，偽裝和掩飾亦有三項害處。第一，偽裝與掩飾總是心里發(fā)毛的標志，這就使做事不能直接針對目標。第二，它使許多本來或可合作的人為之心陷迷惘和困惑，以致令其自己成為孤家寡人。第三種害處，即最大的害處，就在于它使人失去了待人接物上的最主要的器具：信任和信用。    最完善的素養(yǎng)和品性是：擁有坦率之名聲，保密之習慣，掩飾之善用，并且，在迫不得已時，還擁有一種偽裝的能力。    P22-25

編輯推薦

《培根論人生》是一部智者的思想記錄。其可貴之處在于著者培根與他人殊異的論人生的角度。其中探討的，有很多都是關于健康、完善、和諧的人生的認識極其建立的根基，既包含了知識的內(nèi)容，也有價值觀和信念的取向，全書坦示了一種反省和思辨的力量。其思想之博大精深，足可使人們汲取人生路上的精神養(yǎng)分。    本書是《培根論人生》的英漢對照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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