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時間:2008-11 出版社: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 作者:(法)伊萊娜·內(nèi)米洛夫斯基 頁數(shù):213 字?jǐn)?shù):142000 譯者:黃葒,張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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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戰(zhàn)爭、革命、死亡、牢獄、流放、無邊的夢境……二十世紀(jì)初的俄國,正是這樣一個永遠(yuǎn)得不到安寧的地方。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激化了各種社會矛盾,讓原本就滿目瘡痍的俄國雪上加霜,沙皇的專制終于走到了盡頭,俄國革命爆發(fā)了。年幼的伊萊娜·內(nèi)米洛夫斯基經(jīng)歷了動亂年代,在俄國革命之后開始不斷地逃亡,最終在法國安定下來。就是在顛沛流離之后,有了《秋之蠅》和《庫里洛夫事件》這兩部小說?! 肚镏墶烦霭嬗谝痪湃荒?,是以作者伊萊娜·內(nèi)米洛夫斯基的親身經(jīng)歷寫就的。塔季揚娜·伊萬諾夫娜,一名忠誠的仆人,為卡林納一家?guī)状朔瞰I(xiàn)一生:作為奶媽,養(yǎng)大了幾個孩子;俄國革命期間,先是為卡林納家看家,又埋葬了在自己面前慘遭殺害的卡林納家的兒子尤里;她不遠(yuǎn)萬里,步行給主人送去了縫在裙子里的珠寶??旨{一家最終在巴黎定居下來,塔季揚娜·伊萬諾夫娜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她不斷地回憶過去,回想著“我們那個年代……”
內(nèi)容概要
本書收入伊萊娜·內(nèi)米洛夫斯基兩部以俄國革命為背景的中篇小說。 《秋之蠅》發(fā)表于一九三一年。老仆人塔季揚娜為貴族卡林納一家?guī)状朔瞰I(xiàn)一生。俄國革命期間,她先是為主人看家,又埋葬了在自己面前慘遭農(nóng)民殺害的少爺;她不遠(yuǎn)千里,步行給主人送去縫在裙子里的珠寶,跟著主人一家移居巴黎,最后卻像秋天的蠅蟲,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庫里洛夫事件》發(fā)表于一九三三年,取材于俄國革命時期的真實事件。布爾什維克黨人萊昂·M身負(fù)刺殺臭名昭著的俄國教育大臣庫里洛夫的重任,以家庭醫(yī)生的身份逐漸成為庫里洛夫的親信。漸漸地,萊昂·M心中的仇恨開始化解,取而代之的是對庫里洛夫的憐憫和無奈……經(jīng)歷了血雨腥風(fēng)之后,萊昂M明白了:“革命,就是一場殺戮!……其實,沒有什么是值得換取的,重要的只有生命?!?/pre>作者簡介
伊萊娜·內(nèi)米洛夫斯基,1903年出生于俄國基輔一個烏克蘭猶太銀行家家庭,十月革命后,她移居巴黎,憑借其處女作小說《大衛(wèi)·格德爾》(1929年)登上法國文壇。二戰(zhàn)爆發(fā)后,她躲在法國南部一個小鎮(zhèn)里。1942年夏被殺害于奧斯維辛集中營。
2004年,由內(nèi)米洛夫斯基的女兒德書籍目錄
秋之蠅庫里洛夫事件章節(jié)摘錄
秋之蠅 一 她點點頭,用從前的口吻說: “好吧,再見,尤羅奇卡……當(dāng)心你自個兒的身體,我親愛的?!薄 ∪兆舆^得多快呵……兒時,當(dāng)他秋天離家去莫斯科中學(xué)讀書,就是這樣過來和她告別的,就在這個房間。有十年、十二年了罷…… 她看著他的軍官制服,帶著一點詫異、一絲憂郁的驕傲。 “啊,尤羅奇卡,我的小乖乖,我感覺仿佛才是昨天……” 她沉默了,做了一個慵懶的手勢。她在卡林納家已經(jīng)呆了五十一年了。她曾是尤里的父親尼古拉·亞歷山德羅維奇的奶媽,此后她又帶過他的弟弟妹妹,他的子女……她還記得亞歷山大·基里洛維奇,一八八七年死于土耳其戰(zhàn)爭,那已經(jīng)是三十九年前的事了……現(xiàn)在,輪到下一輩基里爾、尤里他們奔赴戰(zhàn)場了…… 她嘆了口氣,在尤里的額頭劃了一個十字?! 叭グ?,上帝保佑你,我親愛的?!薄 笆堑模业睦蠇邒摺薄 ∷α?,帶著嘲諷和聽話的表情。他長了一張農(nóng)夫的臉,粗獷而朝氣蓬勃。他不像其他卡林納家的人。他把老婦人硬得像樹皮幾乎發(fā)黑的小手握在自己手中,想把它們送到唇上。 她臉一紅,趕緊把手抽了回來?! 澳惘偭耍课矣植皇悄贻p漂亮的小姐。走吧,尤羅奇卡,現(xiàn)在下樓吧……他們還在下面跳舞呢?!薄 霸僖?,奶媽,塔季揚娜·伊萬諾夫娜,”他拖長了聲調(diào),帶著戲謔和有些無精打采的口吻說,“再見,我會從柏林給你帶一條真絲披肩回來的,如果我去那兒的話,去了那才叫怪呢,此前,我會從莫斯科給你寄一塊布料過年?!薄 ∷銖?qiáng)笑了笑,把薄嘴唇抿得更緊了,一抿越發(fā)往里縮,仿佛被蒼老的下頜吸了進(jìn)去。那是位七十多歲的婦人,貌似孱弱,小小的個頭,生動而微笑的臉龐;她的目光有時候依然是深邃的,有時候則慵懶而平靜。她搖了搖頭。 “你許諾了好些東西,你哥哥也和你一樣。但到了那兒你們就會把我們忘記了??傊?,只希望上帝保佑這一切快點結(jié)束,你們倆都平安回來。這一不幸會很快結(jié)束嗎?” “肯定會的。快而不幸?!薄 翱刹荒苣眠@個開玩笑,”她生氣地說,“一切都在上帝的手中。” 她離開他,在打開的行李箱前跪下?! 澳憧梢宰屍绽惺部ê推W特在方便的時候上來搬行李。一切都準(zhǔn)備好了。毛皮大衣在底下,還有花格子旅行毛毯。你們什么時候出發(fā)?現(xiàn)在是午夜。” “只要我們明早到達(dá)莫斯科就可以了?;疖嚸魈焓稽c出發(fā)?!薄 ∷龂@了口氣,習(xí)慣地點點頭。 “啊,我主耶穌,多么憂傷的圣誕節(jié)啊……” 樓下,有人在鋼琴上彈奏一支歡快輕盈的華爾茲舞曲;可以聽到舞步踏在老地板上和鞋根碰撞的聲響?! ∮壤镒隽艘粋€手勢?! 霸僖?,我下樓了,奶媽。” “去吧,我的心肝寶貝?!薄 ∷粋€人呆著。一邊疊衣服一邊嘟囔:“靴子……日常必需用品……在鄉(xiāng)下還用得著……我沒忘什么東西吧?皮襖都在樓下……” 也是這樣,三十九年前,當(dāng)亞歷山大·基里洛維奇走的時候,她也為他收拾了軍裝,她記得很清楚,我的上帝……老女仆阿加菲婭那時還在世……她自己還年輕……她閉上眼,深深地嘆了口氣,笨拙地站起身?! 拔艺嫦胫滥莾蓚€狗崽子普拉托什卡和彼得卡在哪兒,”她咕噥道,“上帝原諒我。他們今天都醉了?!彼龘炱鸬粼诘厣系呐纾谧☆^發(fā)和嘴巴,下了樓。孩子們的房間被安置在屋子最古老的那一部分。這是座美麗的府邸,典雅的建筑,巨大的希臘式三角楣,裝飾了很多廊柱;花園一直延伸到鄰村蘇哈列沃。五十一年來,塔季揚娜·伊萬諾夫娜從來沒有離開過這里。只有她清楚所有的壁櫥、地窖和底樓廢棄的陰暗的房間,那些房間過去是些華麗的廳堂,幾代人曾經(jīng)住過…… 她快步穿過客廳?;餇柨吹剿?,笑著喊道: “好啊,塔季揚娜·伊萬諾夫娜?他們要走了,你的心肝寶貝們?” 她皺一皺眉,同時笑了笑?! 白甙?,走吧,去受點苦對你來說也不是壞事,基里魯什卡……” 這一位和他的妹妹露露一樣有著卡林納家族世襲的派頭,長得俊美,亮晶晶的眼睛,幸福而冷酷的神情。露露被她表弟切爾尼舍夫、一個十五歲的中學(xué)生摟著跳華爾茲。昨天她剛滿十六歲。她很迷人,紅潤的臉頰,因舞蹈而緋紅,黑色的辮子,粗粗的,盤在她小小的頭上,宛如深色的皇冠?! 皶r間,時間,”塔季揚娜·伊萬諾夫娜心想,“啊,我的上帝,人們不知道它是怎么流逝的,忽然有一天,看到小孩子們都比你高出一頭了……露里奇卡也是,現(xiàn)在她是個大姑娘了……我的上帝,仿佛還是昨天我對她父親說:‘別哭了,科連卡,都會過去的,我的心肝?!F(xiàn)在已經(jīng)是位老人了……” 他和葉連娜·瓦西里耶夫娜一起站在她面前??吹剿?,他顫抖了一下,低聲說: “已經(jīng)到點了?塔紐什卡?馬備好了?” “是的,是時候了,尼古拉·亞歷山德羅維奇。我讓人把行李放到雪橇上?!薄 ∷拖骂^,輕輕地咬著他寬寬的、蒼白的嘴唇?! 熬偷綍r間了,我的上帝?好吧……你想怎樣?走吧,走吧……” 他轉(zhuǎn)向妻子,微微一笑,用平時有些倦怠而平靜的語氣說: “孩子們總會長大,老人們總會消失……不是嗎,葉連娜?來吧,我親愛的,我想是真的到時間了。” 他們互相凝視著,一言不發(fā)。她神經(jīng)質(zhì)地把黑色的蕾絲圍巾往細(xì)長柔軟的脖子上一甩,只有脖子完好無損地保持了年輕時的美貌,還有她的綠眼睛,水汪汪的?! 拔液湍阋黄鹑?,塔季揚娜?!薄 澳怯趾伪啬??”老婦人聳聳肩,“您只會著涼?!薄 皼]關(guān)系?!彼荒蜔┑毓緡伭艘宦暋! ∷緭P娜·伊萬諾夫娜靜靜地跟著她。她們穿過無人的小走廊。以前,當(dāng)葉連娜·瓦西里耶夫娜還是葉列茨卡婭伯爵夫人的時候,夏夜當(dāng)她來花園盡頭的亭子里和卡林納幽會的時候,他們就是從這扇小門進(jìn)入酣睡中的房子的……也就在那里,清晨,她有時會碰到老塔季揚娜……她仿佛還看到她在她經(jīng)過的時候一讓并在胸口劃十字。這些好像都很久遠(yuǎn)了,仿佛一個奇怪的夢。當(dāng)葉列茨基去世后,她就嫁給了卡林納……一開始,塔季揚娜·伊萬諾夫娜的敵意讓她難受、懊惱,常?!?dāng)時還年輕?,F(xiàn)在,不一樣了。有時候她會帶著某種諷刺而憂郁的快樂窺視老婦人的目光,看她退讓和矜持的動作,仿佛她還是跑去老椴樹下幽會偷情的罪人……這些,至少還是青春的些許痕跡?! ∷呗晢枺骸 澳銢]忘什么吧?” “當(dāng)然沒,葉連娜·瓦西里耶夫娜?!薄 把┖艽蟆T谘┣辽霞有┤熳??!薄 胺判陌??!薄 ∷齻兺崎_露臺的門,門在厚厚的雪中咯吱著、費勁地敞開了。冰凍的夜里彌漫著冷杉的味道和遠(yuǎn)處的煙霧。塔季揚娜·伊萬諾夫娜把頭巾在下巴上打了一個結(jié),一溜跑到雪橇邊。她身子骨還硬朗,動作也還靈活,就像當(dāng)初傍晚時分她到花園里找還是小孩子的基里爾和尤里。葉連娜·瓦西里耶夫娜閉了一會兒眼睛,回想起兩個兒子,他們的臉,他們的游戲……基里爾,她的寵兒。他是那么英俊,那么……幸?!o張他勝過緊張尤里。她很愛他們兩個……但是基里爾……啊,想這些真是罪過……“我的上帝,保佑他們,救救他們,讓我們老去的時候依然子孫繞膝……聆聽我的祈禱吧,吾主!一切都在上帝的手中?!彼緭P娜·伊萬諾夫娜說?! ∷緭P娜·伊萬諾夫娜走上露臺的臺階,抖了抖粘在披肩網(wǎng)眼上的雪花。 她們回到客廳。鋼琴聲歇了。年輕人站在客廳中間,低聲聊著?! 暗綍r間了,我的孩子們?!比~連娜·瓦西里耶夫娜說?! 』餇柎蛄艘粋€手勢?! 昂玫?,媽媽,馬上……再干一杯,先生們?!薄 ∷麄?yōu)樯郴实慕】怠榛适?、為盟軍、為德國的毀滅干杯。每次干完,他們都把酒杯扔到地上,仆人們則默默地把碎片撿起來。另一些仆人候在走廊上?! ‘?dāng)軍官們經(jīng)過他們面前,他們跟背死書一樣一起重復(fù)道: “啊……再見,基里爾·尼古拉耶維奇……再見,尤里·尼古拉耶維奇。”只有老廚師安季普一人醉醺醺的,很憂郁,灰白頭發(fā)的大腦袋耷拉在肩膀上,啞著嗓子大聲地、機(jī)械地加了一句: “上帝保佑你們身體健康?!薄 皶r代變了,”塔季揚娜·伊萬諾夫娜嘟囔著,“以往老爺出發(fā)……時代變了,人也一樣?!薄 ∷餇柡陀壤锏搅寺杜_。雪下得很急。仆人們舉高點著的燈,照亮了路口的雕像,覆蓋著冰霜,兩個柏洛娜閃閃發(fā)亮,古老的花園冰封了,一動不動。塔季揚娜·伊萬諾夫娜最后一次在雪橇和道路上方劃了一個十字;年輕人喊她過去,笑著把夜風(fēng)吹拂下的滾燙的臉頰湊過來?!昂昧?,再見,保重,老嬤嬤,我們會回來的,別怕……”車夫抓住韁繩,吆喝一聲,如同調(diào)子又高又尖又怪異的口哨聲,馬兒出發(fā)了。一個仆人把燈擱在地上,打著哈欠?! 澳€呆在這兒?姥姥?” 老婦人不回答。他們走了。她看到露臺和衣帽間的燈一盞盞漸次熄了。在屋子里,尼古拉·亞歷山德羅維奇和他的賓客們又回到餐桌前坐下來晚餐。尼古拉·亞歷山德羅維奇機(jī)械地從仆人手中接過一瓶香檳?! 澳銈?yōu)槭裁床缓饶兀俊彼D出一句話,“應(yīng)該喝酒?!薄 ∷⌒牡亟o伸過來的杯子滿上酒,他的手指微微顫抖。一個胖男人,畫著胡子的謝多夫?qū)④娮叩剿媲?,在他耳邊輕聲說: “您別難過,我親愛的。我已經(jīng)跟他們的長官交代過了。他會關(guān)照他們的,您放心吧?!薄 ∧峁爬啔v山德羅維奇微微聳了聳肩。他自己也去過圣彼得堡……他弄到了一些信,也得到了幾次召見。他跟大公談過。好像他可以阻止子彈,預(yù)防痢疾……“當(dāng)孩子們長大了,就只能袖手旁觀讓生活自作主張……但還是會心神不寧,忍不住要去奔走,要去胡思亂想,說真的……我老了,”他忽然這么想,“老了,膽小了。戰(zhàn)爭?……我的上帝,二十歲的時候我何曾夢想過比它更美的命運?” 他大聲說: “謝謝,米哈伊爾·米哈伊洛維奇……您想怎樣?他們將和別人一樣打仗。但愿上帝賜予我們勝利?!薄 ±蠈④姛崆械刂貜?fù)道:“上帝保佑!”其他人,那些去過前線的年輕人悶聲不響。他們中的一個機(jī)械地打開鋼琴的琴蓋,敲出幾個音符?! 疤璋桑业暮⒆觽??!蹦峁爬啔v山德羅維奇說。 他坐回橋牌桌前,朝妻子打了一個手勢?! 澳阍撊バ菹⒘?,葉連娜。瞧瞧你多蒼白?!薄 澳阋惨粯印!彼吐曊f?! ∷麄兡匚罩鴮Ψ降氖帧H~連娜·瓦西里耶夫娜走了出去,老卡里納抓了牌開始玩,時不時難過一下,銀燭臺上的燭火搖曳著,有些心不在焉。 二 又站了一會兒,塔季揚娜·伊萬諾夫娜聽著鈴鐺聲遠(yuǎn)了?!八麄冏叩谜婵?。”她想。她站在路中央,兩手把臉上的披巾緊了緊。雪,又干又輕,掉在眼睛里就像一?;覊m;月亮已經(jīng)升起來了,雪橇的印子深深地嵌在結(jié)冰的地面上,閃著藍(lán)色的幽光。風(fēng)向轉(zhuǎn)了,很快,雪開始落得猛了。輕微的鈴鐺聲已經(jīng)停了;積滿冰雪的冷杉在寂靜中發(fā)出折斷的聲響,好像人費力發(fā)出的沉悶的呻吟?! ±蠇D人慢慢朝房子走回來。她想著基里爾,想著尤里,帶著一種痛苦的驚愕……戰(zhàn)爭。她模糊地想象那是一片荒原和奔馬、像熟透的豆莢爆裂開來的炮彈……像一幅朦朧的畫……在哪兒看到的?……或許是在一本孩子們的涂色課本上……什么孩子?是這幫孩子,還是尼古拉·亞歷山德羅維奇和他的兄弟們?……有時,當(dāng)她感到累了,就像今夜,她在記憶中就把他們搞混了。一個混亂而漫長的夢……她莫不是要和以前一樣,在老房間科連卡的叫聲中醒來?…… 五十一年……那時候,她也有過一個丈夫,一個孩子……他們都死了,他們兩個……已經(jīng)有很久她很難想起他們的模樣了,有時候……是的,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在上帝的手中。 她上樓到安德烈身邊,他是她負(fù)責(zé)照看的卡林納家最小的孩子。他還睡在她旁邊,在這個邊上的大房間里,在這里,尼古拉·亞歷山德羅維奇,之后是他的弟弟妹妹都生活過。這些人要么死了,要么是去了遠(yuǎn)方。擺放了很少的家具,房間顯得太寬敞、太高了,塔季揚娜·伊萬諾夫娜的床和安德烈的臥榻,臥榻有白色簾子,床欄間掛著一個小小的古老的圣像。一個放玩具的箱子,一張陳舊的木頭課桌,以前是白色的,四十年過去已經(jīng)磨光了、現(xiàn)出淡淡的灰色,像上了漆……四扇光光的窗戶,紅色的老地板……白天,一切都沐浴在充足的陽光和空氣里。當(dāng)夜晚和奇異的寂靜降臨,塔季揚娜·伊萬諾夫娜對自己說:“是時候了,現(xiàn)在,該有別的孩子來了……” 她點燃一支蠟燭,朦朧地照亮了畫滿猙獰天使巨大形象的天花板,她用一個圓錐形的紙卷罩著火焰,走近安德烈。他睡得很沉,金黃色的腦袋陷在枕頭里;她摸了摸他露在床單外面的額頭和小手,然后坐在他身旁,平常坐的那個位置上。夜里,她可以幾小時幾小時這樣坐著,半睡半醒地打著毛線,被火爐的熱氣烤得迷迷糊糊的,想著過去的日子和有朝一日基里爾和尤里結(jié)婚,新降臨的兒孫輩會睡在這里。安德烈很快也要離開了。一到六歲,男孩子就要到樓下去睡,和家庭教師還有管家們住在一起。但這間老房子從來沒有長時間閑置過。基里爾?……或者尤里?……或者露露,也許?……她看著蠟燭在寂靜中燃燒發(fā)出的單調(diào)聲響,輕輕地?fù)u著手,仿佛在搖搖籃。“我還會看到幾個孩子的,如果上帝愿意的話?!彼哉Z道?! ∮腥饲瞄T。她起身,低聲問: “是您嗎,尼古拉·亞歷山德羅維奇?……” “是的,奶媽……” “輕點進(jìn)來,別吵醒孩子……” 他進(jìn)來;她搬了一張椅子,小心地擺在火爐邊上?! 澳哿耍磕赛c茶嗎?水一會兒就熱好了?!薄 ∷柚沽怂??! 安挥谩e麻煩了。我什么都不需要。” 她撿起掉在地上的毛線,重新坐下,明晃晃的毛線針飛快地戳著?! 澳呀?jīng)很久不來看我們了。” 他沒回答,把手伸到呼哧呼哧的爐子上?! 澳鋯幔峁爬啔v山德羅維奇?” 他收回胳膊交叉在胸前,微微戰(zhàn)栗了一下;她像過去那樣驚叫道: “您又病了?” “才沒有呢,我的老嬤嬤?!薄 ∷行┎粷M地?fù)u搖頭,沉默了。尼古拉·亞歷山德羅維奇看了看安德烈的床?! 八耍俊薄 笆堑?。您想看看他嗎?” 她站起身,取過燈,走近尼古拉·亞歷山德羅維奇。他沒有動……她俯下身,迅速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尼古拉·亞歷山德羅維奇……科連卡……” “別管我,”他咕噥了一聲?! ∷o靜地背過身?! ∽詈眠€是什么都別說。如果不在她面前,他還能在誰面前自在地流眼淚呢?……葉連娜·瓦西里耶夫娜自己都受不了……但最好還是什么都別說……她慢慢地退到陰暗處,低聲說: “等我一下,我來準(zhǔn)備點茶,這會讓我們倆都暖一暖身子……” 當(dāng)她回來的時候,他似乎平靜下來了;他機(jī)械地轉(zhuǎn)著爐子的柄,爐灰從上面掉出來,帶著沙子一樣細(xì)碎的聲響?! 扒魄?,塔季揚娜,我跟你說過多少次讓人把這些洞堵上……瞧瞧,瞧瞧,”他指著一只在地板上跑的蟑螂說道,“它們就是從那兒爬出來的。你認(rèn)為這對一個孩子的房間健康嗎?” “您知道這是家庭興旺的象征,”塔季揚娜·伊萬諾夫娜聳聳肩說,“感謝上帝,這兒一直都有蟑螂,您就是在這兒養(yǎng)大的,在您之前還有其他人?!彼阉脕淼牟璞旁谒稚?,用調(diào)羹攪了攪。媒體關(guān)注與評論
內(nèi)米洛夫斯基這些篇幅較短的小說也許時時穿插著俄國人宿命論的無可奈何,但這的確是年輕的內(nèi)米洛夫斯基在其創(chuàng)作中縱容自己流露出的情緒。大衛(wèi)·格德爾和庫里洛夫這樣的人物身上最令她感興趣、也最令她贊賞的,是他們的堅韌和對生存的渴望,盡管這是出于本能?! 绹秶H先驅(qū)論壇報》 內(nèi)米洛夫斯基的視野宛如托爾斯泰。她看到了人性的豐富與人生的乏味,然后成功地以一種深情、克制和絕對誠實的筆調(diào)將它們糅合在一起。 ——美國《歐普拉雜志》 內(nèi)米洛夫斯基對人性中的自我欺騙保持警惕,看待自然世界的目光卻是那樣溫柔,她以其令人絕望的才華描述了一個社會步履蹣跚地淪入災(zāi)難性的混亂。 ——英國《倫敦書評》編輯推薦
《秋之蠅》收入伊萊娜·內(nèi)米洛夫斯基兩部以俄國革命為背景的中篇小說。圖書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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