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時間:2009-4 出版社:上海譯文出版社 作者:[美] 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 頁數(shù):393 譯者:王家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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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概要
《說吧,記憶》是一部自傳式回憶錄。我在思想上回到了過去——思想令人絕望地漸行漸淡——遙遠的地方,我在那里摸索某個秘密的通道,結果發(fā)現(xiàn)時間的監(jiān)獄是球形的,沒有出口。除了自殺,我嘗試過一切。我曾拋棄自己的身份,以便能夠充作一個傳統(tǒng)的幽靈,偷偷進入孕育我之前就已經(jīng)存在的國度。一個小玻璃球里的彩色螺旋,我就是這么看待自己的一生的……當我回顧那些流亡的歲月時,我看到自己,以及成千上萬個其他俄國人,過著一種奇怪但完全不能說是不愉快的生活,處于物質的貧困和思想的奢華之中,在小人物、幽靈般的德國人和法國人之間,我們,流亡者們,碰巧居住在他們多少有點夢幻似的城市里。這些原住民在我們心里和用玻璃紙剪出來的人形一樣單調透明,我們雖然使用他們精巧的裝置,給他們愛開玩笑的人鼓掌,采摘他們路旁的李子和蘋果,但是我們和他們之間不存在真正的、像在我們自己人中如此廣泛存在的那種極富人情味的交流。有的時候似乎是我們無視他們,就像一個傲慢或極端愚蠢的侵略者無視一群雜亂的、無法辨認的當?shù)厝艘粯樱旱桥紶?,其實還是相當經(jīng)常地,那個我們通過它平靜地展示我們的傷心事和我們的藝術的幽靈般的世界會產生一種可怕的動亂,使我們明白誰是無形的囚徒,而誰又是真正的主人。
作者簡介
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1899-1977)納博科夫是二十世紀公認的杰出小說家和文體家。 一八九九年四月一十三日,納博科大出生于圣彼得堡。布爾什維克革命期間,納博科夫隨全家于一九一九年流亡德國。他在劍橋三一學院攻讀法國和俄羅斯文學后,開始了在柏林和巴黎十八年的文學生涯?! ∫痪潘摹鹉辏{博科夫移居美國,在威爾斯理、斯坦福、康奈爾和哈佛大學執(zhí)教,以小說家、詩人、批評家和翻譯家身份享譽文壇,著有《庶出的標志》、《洛麗塔》、《普寧》和《微暗的火》等長篇小說。 一九五五年九月十五日,納博科夫最有名的作品《洛麗塔》由巴黎奧林匹亞出版社出版并引發(fā)爭議。 一九六一年,納博科夫遷居瑞上蒙特勒;一九七七年七月二日在洛桑病逝。
章節(jié)摘錄
第一章 一 搖籃在深淵上方搖著,而常識告訴我們,我們的生存只不過是兩個永恒的黑暗之間瞬息即逝的一線光明。盡管這兩者是同卵雙生,但是人在看他出生前的深淵時總是比看他要去的前方的那個(以每小時大約四千五百次心跳的速度)深淵要平靜得多。然而,我認識一個年輕的時間恐懼者,當他第一次看著他出生前幾個星期家里拍攝的電影時,體驗到一種類似驚恐的感情。他看見了一個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的世界——同樣的房子,同樣的人——然后意識到在那里面他根本就不存在,而且沒有人為缺少他而難過。他瞥見他的母親在樓上的一扇窗口揮手,那個不熟悉的手勢使他心神不安,仿佛那是種神秘的告別。但是特別使他害怕的是看到一輛放在門廊里的嶄新的嬰兒車,帶著棺材所具有的自鳴得意、侵蝕一切的神氣;就連那也是空的,仿佛,在事物的進程反向發(fā)展的過程中,他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分崩離析了?! ∵@樣的想象對于年輕人來說并不陌生?;蛘撸瑩Q句話來說,想到最初和最后的事情常常帶有青少年的特點——除非可能受到某種古老、嚴厲的宗教的指引。天性期望一個成年人接受這兩個黑暗的虛空,和接受這兩者之間的J晾人景象時同樣漠然。想象,是不朽和不成熟的人的極頂快樂,應該受到限制。為了能夠享受生活,我們不應過多地享受想象的快樂?! ∥矣憛掃@種事態(tài)。我感覺到了要表示我的厭惡并掩飾天性的強烈愿望。我的頭腦一再做出巨大的努力,來看清在我生命的前后兩側的不具個人色彩的黑暗中最微弱的帶個人性質的閃光。我相信,造成這個黑暗的僅僅是時間之墻,是它將我和我青腫的拳頭與自由的永恒世界隔開,這是我樂于和身上畫著最鮮艷的彩繪的野蠻人共享的信念。我在思想上回到了過去——思想令人絕望地漸行漸淡——遙遠的地方,我在那里摸索某個秘密的通道,結果發(fā)現(xiàn)時間的監(jiān)獄是球形的,沒有出口。除了自殺,我嘗試過一切。我曾拋棄自己的身份,以便能夠充作一個傳統(tǒng)的幽靈,偷偷進入孕育我之前就已經(jīng)存在的國度。我曾在心理上忍受有損身份地和維多利亞時代的女作家以及退役上校們?yōu)榘椋麄冇浀们笆涝枪帕_馬大道上的奴隸信使,或者是拉薩柳樹下的哲人。我翻遍舊夢,尋找鑰匙和線索——讓我馬上說清楚,我完全拒絕弗洛伊德那庸俗、低劣、基本上是中世紀的世界,連同那對性象征的異想天開的探索(有點像在莎士比亞的作品中尋找培根式的離合詩),以及充滿怨恨的小小的胚胎從他們天然的隱蔽深處對他們雙親性生活的窺探。 起初,我并沒有意識到,乍看起來如此無邊無際的時間竟會是一個監(jiān)獄。在探究我的童年的時候(這僅次于探究你的永恒),我看到了意識的覺醒是一系列間隔開的閃現(xiàn),間隔逐漸縮小,直到形成了鮮明的大塊的感知,提供給記憶一個并不牢固的支撐點。我很小就幾乎同時學會了數(shù)數(shù)和說話,但是內心里認知我就是我,我的父母是我的父母,似乎只是后來才確立起來的,是直接和我發(fā)現(xiàn)他們的年齡與我的年齡的關系相聯(lián)系的。從我想到這一揭示時那立即侵入我的記憶的、帶著片片透過交疊的綠葉的光影的強烈陽光來判斷,那個場合可能是鄉(xiāng)間的夏末,我母親的生日,我問了些問題,估摸了得到的回答。根據(jù)重演論①,這一切本應如此;我們遠祖頭腦中的反身意識的開始必定和時間意識的初現(xiàn)是同時發(fā)生的?! ∫虼耍斝陆衣冻鰜淼?、我自己新鮮利落的四歲年紀的配方面對父母的三十三及二十七歲年紀的配方時,我感到自己產生了一個變化。我受到了巨大的、令人鼓舞的震動。仿佛比五十個月以前那個號啕大哭的泡得半死的我(老習俗要求父母退到一扇門后,我的母親透過這扇半關的門,設法糾正了笨拙失誤的大長老康斯坦丁-維特韋尼斯基神父的錯誤)所經(jīng)歷的希臘天主教的浸泡要更為神圣的方式接受第二次洗禮,我感到自己突然投入了明亮的流動的傳導體之中,這傳導體不是別的,正是純粹的時間元素。你和不是自己、但是被時間的共同流動和自己結合在一起的人們分享它——正如激動的洗海水浴的人們分享閃閃發(fā)亮的海水一樣,這是和空間世界很不相同的環(huán)境,空間世界不僅是人,而且連猿猴和蝴蝶都是能夠感知到的。在那一瞬間,我深切地意識到,那個二十七歲、穿著柔和的白色和粉紅色衣服、拉著我的左手的人是我的母親,而那個三十三歲的、穿著刺眼的白色和金色衣服、拉著我的右手的人是我的父親。我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在他們平穩(wěn)地向前行進的時候,我大搖大擺地走一陣,小跑一陣,再大搖大擺地走一陣,沿著小路的中間走過片片光影,今天我很容易就認出,這條小路正是我們家在俄國原圣彼得堡省的叫維拉的鄉(xiāng)村別墅的庭園里兩旁長著觀賞小櫟樹的小徑。確實,從我目前偏遠的、與世隔絕的、幾乎是杳無人跡的時間之山脊上,我把。一九。三年那個八月天的微小的自己看做在慶祝有意識的生命的誕生。如果拉我左手的人和拉我右手的人在以前曾同時在我嬰兒模糊的世界里出現(xiàn)過的話,也是在溫柔的不知姓名身份的面具之下出現(xiàn)的;但是現(xiàn)在我父親的穿著——那套騎兵衛(wèi)隊的華麗軍裝,半身鎧甲的光滑的金燦燦的突起部在他的前胸和后背閃閃放光,像太陽一樣呈現(xiàn)出來,而且在以后的好幾年里我對父母的年齡一直保持著強烈的好奇,不斷要人家告訴我他們的歲數(shù),好像一個心情緊張的乘客為了對一只新表而詢問時間一樣?! ∥业母赣H,請注意,在我出生前很久就已完成了軍事訓練,因此我想那天他穿上老軍團的服飾是節(jié)日時的一個玩笑。那么,我第一個完整的意識的閃現(xiàn)要歸功于一個玩笑——這也具有重演的含義,因為在地球上最先意識到時間的動物也是最先會笑的動物。 二 隱藏在我四歲時玩的游戲背后的是原始洞穴(而不是弗洛伊德式神秘主義者們可能設想的東西)。在我的腦子里出現(xiàn)的,宛如史前地質上地殼隆起的某種巨大無比的產物,是在維拉別墅的一個客廳里的一張大長沙發(fā),沙發(fā)面是白底子上印有黑色三葉草的印花裝飾布。歷史在離這張長沙發(fā)的一端不遠的地方開始(有公正的希臘人的保證),那兒有一大盆繡球花叢,開著淺藍色和一些帶綠色的花,在房間的一個角落里半掩著一尊狄安娜①大理石胸像的墊座。長沙發(fā)貼靠著的那面墻上,一張鑲在烏木框里的灰色版畫標志著歷史的另一個時期——那是拿破侖戰(zhàn)爭的場景之一,畫面上真正敵對方是具體事件和它的寓意,你看到的是一個受傷的鼓手,一匹死馬,戰(zhàn)利品,一個士兵正要用刺刀刺向另一個士兵,以及在將軍們中間的那個刀槍不入的皇帝在定格了的沖突中擺著姿勢,所有這一切都聚集在同一個視覺平面上。 某個大人幫助了我,他先用兩只手,然后加上一條有力的腿,把長沙發(fā)從墻挪開幾英寸,以便形成一個狹窄的通道,再進一步幫我用長沙發(fā)的長靠枕嚴實地封住頂上,兩頭拿幾個墊子堵住。這樣我就得到了爬過漆黑的隧道的難以相信的樂趣,我在隧道里會逗留一小會兒,聽自己嗡嗡的耳鳴聲——小男孩們躲藏在滿是塵土的地方時如此熟悉的那孤單的震動——然后,在突然一陣美妙的驚慌下,手腳并用迅速嘭嘭爬到隧道頭上,推開墊子,歡迎我的是一把維也納藤椅下鑲木地板上網(wǎng)狀的太陽光,和兩只輪流停落下來的快樂的蒼蠅。另外一個隧道游戲更柔和、更具夢幻感。清早醒來后,我用床上的東西做成帳篷,在雪崩般的床單的幽暗中、在似乎從遙遠的距離之外穿透我半在陰影中的掩蔽所的微弱的亮光下,聽任想象力朦朧地千般馳騁,我想象在那遙遠的地方,奇異的白色動物在湖泊地帶自由游蕩。對我的側面帶有毛茸茸的棉線繩網(wǎng)的兒童床的回憶,也使我記起了把玩一個水晶蛋時的快樂:那是某個記不起來的復活節(jié)遺留下來的,是一個非常漂亮、堅實得可愛的深石榴紅色的水晶蛋。我總是把床單的一角咬得濕透,然后把那個蛋緊緊包在里面,好欣賞并且再舔舔緊包起來的琢面的溫暖閃爍的紅色,它神奇完美的光澤和色彩透過濕布滲了過來。但是這還不是我最盡情享受美的一次?! ∮钪媸嵌嗝葱“。ù蟮挠齼捍湍軌驅⑺b下),和人的意識相比,和個人的一個回憶及語言對這個回憶的表達相比,又是多么微不足道?。∥铱赡苓^分地喜愛自己最早的印象,但是我對它們懷著感激之情是有原因的。它們將我引到了一個名副其實的視覺和觸覺的極樂園。我回憶起一九。三年秋天的一個夜晚,在國外旅行的時候,臥鋪車廂里(可能是在早已消失了的地中海豪華列車上,它的六節(jié)車廂的下半部漆成紅棕色,窗格是米黃色的)我跪在窗口的一個(略顯扁平的)枕頭上,懷著難解的極度痛苦,看見遠處山坡上有幾處神奇的燈光在向我召喚,然后悄悄地落進黑絲絨口袋里:那都是鉆石,我后來在作品中將它們送給了我的人物,以減輕財富的重壓??赡芪以O法把臥鋪床頭很緊的有壓印圖案的百葉窗松開推了上去,我的腳跟很冷,但是我仍然跪在那兒凝視著外面。沒有任何東西比回想那些初始的激動更甜蜜或更奇異的了。它們屬于一個完美的童年的和諧世界,作為這樣一個世界,在人的記憶中具有自然可塑的形態(tài),幾乎不用什么努力就能夠寫下來;只有在進行青春期的回憶的時候摩涅莫辛涅才開始挑剔,找起岔子來。不僅如此,我還認為,在儲藏印象的能力方面,我這一代的俄國兒童經(jīng)歷了一段天才時期,仿佛是考慮到了將會使他們所熟悉的世界完全消失的大變革,命運通過給予他們比應得的一份更多的東西忠實地盡自己所能幫助他們。當一切都儲藏好了以后,天才就不復存在了,正如發(fā)生在別的那些更為特殊的神童身上的那樣——漂亮的、頭發(fā)鬈曲的少年揮動指揮棒,或者駕御巨大的鋼琴,他們最后變成了二流音樂家,有著哀怨的眼睛,莫名的疾病,以及隱約地有點畸形的沒有男子漢氣概的臀部。不過即使如此,個人的種種奧秘繼續(xù)引逗著回憶錄的作者。我既不能從環(huán)境中也不能從遺傳中找到使我成形的具體工具,那在我生活上壓下了某種復雜的水印圖案的無名的滾軋機,它那獨一無二的圖案在藝術之燈被點燃、照亮了生命的全景之時變得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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