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紹棠作品

內(nèi)容概要

　　《劉紹棠作品：京味小說選 》為作者生前最后一部自選集，所選的八篇作品，展示了一幅北京城鄉(xiāng)半個世紀(jì)以來的歷史、影觀、民俗的多彩畫面。

作者簡介

　　劉紹棠（1936—1997）男，漢族，著名作家。北京市通州區(qū)儒林村人。1936年2月29日t出1948年參加革命。他幼年成材，1949年13歲讀中學(xué)時開始發(fā)表篇小說。1951年到河北文聯(lián)工作半年，閱讀了大量文學(xué)名著，深受孫犁作品熏染，翌年發(fā)表成名作、短篇小說《青枝綠葉》，并被選入中學(xué)語文課本。1953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54年入北京大學(xué)中文系。1956年20歲時加入中國作家協(xié)會、成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最年輕的會員，是20世紀(jì)50年代中國文壇的“神童作家”。1957年發(fā)表小說《田野落霞》、《西苑草》及一些論文，被錯劃為“右派”，1979年平反。1997年3月11日病逝。終年61歲。

書籍目錄

運河的槳聲漁火狼煙孤村劉家鍋伙

章節(jié)摘錄

　　運河的槳聲　　一　　中秋節(jié)夜，月亮從東南天角不聲不響地爬上來，一下子把運河灘全照白了?！　°y杏從屋里一跳，跳出門檻，朝北屋里喊道：“娘！我到外邊玩去了，您給等門哪！”　　北屋，富貴奶奶跟老伴兒正嘰嘰喳喳地說話，銀杏這一叫，她突然一驚，定了定神，忙應(yīng)道：“別回來太晚了！”　　銀杏早已經(jīng)跑出院外，在月光下，她端詳了一下自己身上綠底兒小白點的新褂子，按了按辮子上的桂花，害羞地笑了?！　「毁F奶奶臉貼著玻璃往外看了看，院里滿地是月光，沒有了女兒的影子。她吁了一口氣，說：“這丫頭片子好容易走了，要讓她知道，又是一頓吵?！薄　　拔业米吡耍　备毁F老頭從炕沿上坐起來?！　　耙欢ㄒ竦蒙钌畹模　备毁F奶奶神情緊張地囑咐，“不然秋后拖拉機(jī)一犁地，就給翻出來了。”　　富貴老頭沒言語，把屋角落那刻著字的石樁子，裝進(jìn)口袋里，背起就走?！　　澳阏咀?！”富貴奶奶出溜下炕，追出來，又一再叮嚀，“打村后背靜小道兒走，別咳嗽，腳步放輕，處處是眼。”　　富貴老頭也不答話，悶著頭出去了?！　°y杏到了河灘，在一塊漫長的柳叢地旁坐下，這是農(nóng)業(yè)社的防風(fēng)林。背后，運河的波濤響著勻適聲調(diào)，銀杏沉在說不出的興奮里了?！　∷齻兗胰松缌?，是昨天夜里批準(zhǔn)的。今天清晨她去飲牲口，春寶告訴了她，她紅著臉，長長地吐了口氣，就急忙牽著牲口回家去了。　　可是她爹的臉色卻很陰沉，她想她爹一定是后悔了；這使她非常生氣。為什么這么三心二意呢！　　她想起寫申請書的那晚上，全家都坐在院里，只有小侄兒在嫂子的懷里睡著了。她伏在小桌上，桌上放個小黑油燈，全家推她當(dāng)記錄，爹擺弄著老綠玉石嘴煙袋，聲音低啞地說一句停一停，等大家默默地點點頭，然后才允許她寫在紙上，最后，全家還都按了指印?！　∫徽?，銀杏都噘著嘴，想找碴兒頂她爹幾句，可是她爹一言不發(fā)，鉆進(jìn)那布滿蜘蛛網(wǎng)的土棚子里，收拾那該送進(jìn)社里的家具，整晌都沒出來?！　〉鹊剿涯瞧セ彝脙厚R也牽到社里，她才一塊石頭落了地，心里涼爽起來，于是她想起晚上到河灘去等春寶，胸膛里就像流著一股清涼清涼的泉水，坐不安立不安?！　∫恢还陋毜囊锅B，在運河上寒栗地叫了兩聲，把銀杏驚醒了，月亮躲進(jìn)薄云里，河灘上很暗，沒一點響動?！　∷胱约阂欢ㄊ堑鹊煤芫昧耍簩殲槭裁催€不來呢？她很急躁，想走，又不敢走，不走，一個人孤孤單單。又等了一會兒，春寶仍然沒來，她想，春寶也許開什么會去了，于是她站起身，到渡口告訴管船老張，要是春寶來了，就說銀杏等了半天不見人來，走了?！　墓艽蠌埬切∨锢锍鰜?，她急急地往回走，突然，她看見在不遠(yuǎn)的地方，有一個像野鳥一樣輕巧的人，彎著腰，在月色下行走?！　∷闯鍪谴簩?。　　“喂！”她低聲叫?！　∧侨酥逼鹧四?，走過來?！　°y杏嚴(yán)厲地質(zhì)問道：“你為什么這么晚才來？”　　春寶擺擺手，壓低聲說：“別出聲，看長壽老頭。”　　“我不看！”銀杏生氣了。　　“看吧，好看著哩！”春寶拉著她，躲進(jìn)柳叢里。　　遠(yuǎn)處，長壽老頭掄著大鎬，吭喲吭喲地刨著地，一挺身，把上身的夾襖脫了下來，扔在地上，照手心啐了口唾沫，又換了鐵鍬，吭吃吭吃地掘起來?！　°y杏看得眼都定住了，害怕地問春寶：“他干什么呢？”　　春寶輕輕地笑了出來，說：“春天他人社的時候，偷偷埋了個石頭界碑，眼下要扒出來，明白不明白？”　　銀杏再看去，長壽老頭從地里拔出個白東西，吃力地放在地面上，就坐在～旁吸起煙，火亮一躥一跳的，卻看不見長壽老頭的臉?！　≌谶@時，大道上一個蹣跚的影子走來了，銀杏眼尖，她拉了一下春寶，低聲說：“我爹！”　　富貫老頭在路旁坐下，用襖袖擦著臉，呼呼地喘氣?！　　罢l？”長壽老頭熄滅了煙，驚嚇得從地上跳起來?！　　澳闶钦l？”富貴老頭反問道，那低悶的聲音里也帶著意想不到的吃驚?！　　拔沂情L壽?！薄　￠L壽老頭走上前來，小心地問道：“你干什么來了？”　　富貴老頭翻著眼皮，也問道：“你干什么來了？”　　長壽老頭眨巴眨巴眼，看清富貴老頭身后的口袋，他笑著說：“給管船老張送節(jié)禮去？來，我先打個秋風(fēng)，嘗頭口兒。”　　富貴老頭沒了法了，也不攔他，也不看他，長壽老頭伸手一摸，硬梆梆，冰涼涼的，是塊長石頭?！　　肮?！”長壽老頭響亮地笑了，“你這是干什么？是刨出的界石，還是去埋界石碑啊？”　　銀杏一聽，斷定她爹是埋界石的，不由得氣得眼都瞪圓了，就要闖出去跟她爹吵。春寶一把拉住她，說：“再等等！不許跟你爹頂嘴?！便y杏被春寶強(qiáng)制住，胸脯一起一伏，嘴一張一合的。　　長壽老頭燃起一袋煙，遞給富貴老頭，“抽袋煙，歇口氣，今晚天氣真涼爽??！”　　富貴老頭低著腦袋，不搭理。　　“老家伙！別怕見不得人，跟你說真的吧，”長壽老頭狡黠地眨著眼，“我今年春天也埋了，今天趁著夜深人靜又把它扒出來?！薄　「毁F老頭突然抬起頭，盯住長壽老頭，問道：“你為什么扒出來？”　　長壽老頭爽快地說：“這是一塊心病??！社里人一說自私，你就臉紅，一說跟社里兩股心，你就心跳，真是受洋罪。再說咱們跟拖拉機(jī)站訂了合同，秋后拖拉機(jī)一犁地，真要給弄出來，這張老臉怎么見人？”　　“哪……”富貴老頭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啊……是呀！”　　“別埋了，埋了過年還得刨出來?！遍L壽老頭流露出老資格的神氣，“我比你早走了一步，就先明白個道理，農(nóng)業(yè)社是鐵桶江山！”　　“說得對！長壽爺爺。”春寶從柳叢里跳出來?！　　罢l？”長壽老頭一聲尖叫，嚇得一身冷汗?！　〈簩氼B皮地嘿嘿笑了?！　　按簩?，好小子?！遍L壽老頭仍然止不住心跳?！　「毁F老頭愣住了，趕忙悶悶地低下頭去?！　°y杏三步兩步搶上來，指著她爹，“您怎這么不怕丟臉！”　　長壽老頭不高興了，沉下臉，教訓(xùn)銀杏：“別罵你爹吧！上年紀(jì)的人，就要比你們小孩子想得多。”　　“自私，落后，哼……”銀杏氣得直哆嗦?！　〈簩毿χf：“銀杏，咱們給扛回去吧！”　　銀杏不動，從眼眶里冒出眼淚來?！　〈簩殑竦溃骸敖o扛回去吧，反正是不埋了。”　　銀杏不情愿地走到她爹身旁，富貴老頭虎起臉，吼道：“不用你！”　　長壽老頭也攔住春寶，“你倆玩去吧，我們怎么扛來的，還讓我們怎么扛回去。不過有一宗得囑咐你們倆，不許滿處亂說，這不是什么光彩事！”　　春寶笑道：“您放心，我們一定保密，您刨了半天也夠累的了，還是我們扛吧！”　　長壽老頭一拍大腿，大笑道：“你也別搶了，我也懶得扛了，干脆扔他娘的大河里！”　　說著，他彎腰扛起石界碑，大步流星地走向河邊。富貴老頭正拿不定主意，冷不防銀杏從后面一下子奪了過去，奔向河邊去了。　　運河里，響亮地?fù)渫ㄒ宦暎@界碑就隨著浪聲沉人河底去，銀杏高聲笑了　　二　　黎明，在薄暗中紅英就掃完了院子。不一會兒，太陽升起來，一縷縷早飯的炊煙，裊裊地伸向碧藍(lán)碧藍(lán)的天空。　　今天，紅英要請她爹跟全家吃飯，她的心里像初汛的春水，洋溢著幸福和驕傲。　　婆婆點灶，她淘米做飯。　　突然，她丈夫根旺怒氣沖沖地從外面回來了，劈頭對紅英喊道：“你看你爹做出的丟臉事！”　　紅英吃驚地問道：“怎么啦？”　　“哼！真不怕丟人！”根旺臉發(fā)紫。　　紅英氣惱了，也喊道：“你要說個明白??！”　　“你爹昨晚偷著去埋界碑，讓春寶跟長壽老頭撞見了，長壽老頭到處傳說，全村都轟動了！我到街里，張順跟虎興便笑我為什么不幫助老丈人去扛界碑，反倒勞累人家春寶。讓我也跟著他丟臉！”說到最后，根旺氣得跳起腳?！　〖t英聲音發(fā)顫地說：“你到他姥家去過了嗎？”　　“我還去？”根旺叫道，“干脆別讓他們來了！”　　“那不行！”紅英要哭出來?！　「凰ず熥?，進(jìn)屋去了?！　「锏芍鴥鹤?，對紅英說：“你去請！居家過日子誰不留個后步，這有什么見不起人的。”　　紅英站起身，難過地到娘家去了。　　街上，籬笆跟前蹲著不少人，紅英感到大家的眼睛都在看她，她渾身就像起了風(fēng)疙瘩。她本是個快性人，平時總要親熱地一一招呼，現(xiàn)在只勉強(qiáng)淡淡一笑，就趕忙過去了?！　〉侥锛遥M(jìn)了外院，里院的門緊閉著，紅英聽見她娘在罵銀杏：“丫頭家，滿處嚼舌根，全不顧臉皮！”　　銀杏受屈地喊：“您真會冤枉人，從清早起來我什么時候出去過？”　　富貴奶奶氣糊涂了，說道：“你不是飲牲口去了！”　　“牲口不是牽到社里去了！”銀杏抓住了理?！　「毁F奶奶啞了口，沉默了一會兒，說：“那一定是春寶說的，反正跑不出你們倆?！薄　　澳?！”銀杏的大哥福海攔道：“春寶是黨員，團(tuán)支部書記，不會那樣，您不能亂說?！薄　〖t英在外面說道：“怎么大清早就拌嘴，快走吧！”　　福海給開了門，紅英進(jìn)來，他皺著眉頭說：“你說這件事爹做得多說不過去，連我也瞞著?！薄　〖t英問道：“爹呢？”　　“在屋里?！薄　「毁F奶奶拉住紅英，低聲說：“去勸勸你爹，他是個死心窟窿，別憋悶出災(zāi)枝病紅英說：“你們快去吧！俺婆婆怕都等急了。”　　一家走空了，紅英進(jìn)了北屋，富貴老頭蜷曲著身子，抱著頭躺在炕角?！　　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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