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處方

內容概要

　　簡方寧的好友沈若魚為收集寫作素材，以一個“特殊患者”的身價潛入戒毒醫(yī)院。形形色色的吸毒病人、光怪陸離的離奇事件，使沈若魚不得不中途逃離……女吸毒者莊羽暗設機關，使院長簡方寧也染上毒癮。面對無法擺脫的毒品“七”，簡方寧毅然決然地給自己開了一張紅處方……簡方寧能否戒除毒癮？莊羽會得到靈魂的救贖嗎？

作者簡介

　　畢淑敏，祖籍山東，1952年生于新疆伊寧，就讀于北京外語學院附屬學校。17歲赴西藏高原阿里地區(qū)當兵，服役11年。歷任衛(wèi)生員、助理軍醫(yī)、軍醫(yī)，1980年轉業(yè)北京，1990年任中國有色金屬工業(yè)總公司作家。著有《畢淑敏文集》八卷，長篇小說《紅處方》、《血玲瓏》、《拯救乳房》。國家一級作家、痃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內科主治醫(yī)師、北京師范大學文化碩士、北京師范大學心理學博士方向課程結業(yè)。

書籍目錄

第一節(jié)第二節(jié)第三節(jié)第四節(jié)第五節(jié)第六節(jié)第七節(jié)第八節(jié)第九節(jié)第十節(jié)第十一節(jié)第十二節(jié)第十三節(jié)第十四節(jié)第十五節(jié)第十六節(jié)第十七節(jié)第十八節(jié)第十九節(jié)第二十節(jié)第二十一節(jié)第二十二節(jié)第二十三節(jié)第二十四節(jié)第二十五節(jié)第二十六節(jié)第二十七節(jié)第二十八節(jié)第二十九節(jié)第三十節(jié)第三十一節(jié)第三十二節(jié)第三十三節(jié)第三十四節(jié)第三十五節(jié)第三十六節(jié)第三十七節(jié)第三十八節(jié)第三十九節(jié)第四十節(jié)第四十一節(jié)第四十二節(jié)第四十三節(jié)代后記：女兒，你是在織布嗎？

章節(jié)摘錄

　　第一節(jié)：　　沈若魚和母親自南方旅游歸來時，曬得像一段黑檀木?！　∠壬綑C場接她們，小心翼翼。好像母女倆是砍開的半個椰子，一碰就會汁液橫流。本想把母親接到自家，但老人堅持回干休所。送母親回去安歇后：先生的精神才舒緩一些。　　告訴你一件事，可別嚇著。要有精神準備，把自己的紅血球、白血球都調動起來，像城墻磚一樣砌在那兒，抵御我這個消息的力度。先生鄭重得嚇人?！　≌f吧，是不是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搞了顛覆我的小動作？家庭兵變、第三者插足什么的，我時刻準備著。沈若魚一邊說，一邊向外拿著南方特產。　　比這要壞得多。先生不理會她的打趣，沉痛萬分?！　∩蛉趑~不由得把手中的芒果扔到一邊，說，到底出了什么事？　　先生說，簡方寧死了。自殺?！　∷A備著沈若魚大哭大叫，甚至私下準備了一條新毛巾，預備妻子嚎啕痛哭的時候堵槍眼。　　不料沈若魚什么也不說，只把擠壓過的芒果，擺在果盤的最上面，以便吃的時候優(yōu)先處理，免得壞掉?！　∠壬蛔忠活D地說，沈若魚，我不是和你開玩笑。你的最好的朋友，有著幾十年友誼紀錄，你臨去南方前還和她朝夕相處的簡方寧——她死了。聽到沒有？　　沈若魚說，咱們倆距離不到一米，我怎么會聽不到？你安的什么心？為什么說了一遍又一遍？！　　先生說，看你沒有反應?！　∩蛉趑~暴躁起來，你想要看什么反應？沉默不語就不是反應嗎？　　先生說，沈若魚，我真驚訝。以前老是怕我死在前頭，你可怎么辦？現(xiàn)在我放心了。你對心愛的朋友暴死，都能這般無動于衷，還有什么風雨經受不起？　　沈若魚說，我已料到她會死。就像一個科學家計算出了冥王星的軌道外面，還有一顆冥外星。他在宇宙中發(fā)現(xiàn)了冥外星的蹤跡，真如他預計的那般如期到達，你說他有什么吃驚的？　　先生說，我想起一部電影的名字——女人比男人更兇殘?！　∩蛉趑~說，女人比男人更能忍耐。要是她決定死了，那就一定有活不下去的理由?！　∠壬f，我覺得你從戒毒醫(yī)院出來以后，更冷漠也更智慧了?！　∩蛉趑~說，你的意思，是讓大家都到那里去留留學？可惜簡方寧這個戒毒醫(yī)院的院長不在了，你想走后門插班，沒機會了?！　∠壬f，你就不想知道你最好的朋友是怎樣告別人世的？真的大智若愚到了這種境界？　　沈若魚說，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壬篌@道，怎么一身巫氣？筒方寧前天去世，昨天她丈夫潘崗給我打的電話，死因不清，對外還屬概不披露階段，基本上是獨家新聞。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沈若魚淡淡地說。　　我不信。先生搖頭。做個試驗，你先說她是死在哪里？　　辦公室。沈若魚回答?！　α恕？赡阍趺粗赖模俊　∷霓k公室，真是個求死的好地方。家里有保姆，死起來，多受干擾？凡是有頭腦的人，都不會愿意死在家里。再說嚇唬了孩子，肯定方寧不忍。所以她不死便罷，倘若死，只有到辦公室。沈若魚冷靜得好像在評點某一電視劇中的女主角?！　∧阏f她是怎么死的？先生又感驚駭。　　吃安眠藥。沈若魚成竹在胸?！　×鲜氯缟?。先生伸出大拇指。緊接著又是那句：你怎么知道的？　　這還用說？簡方寧是個醫(yī)生，整天同藥打交道，自然是這件兵器最拿手了。電工自殺，肯定去摸電門。農民一仰脖就喝滴滴畏了。死是大事，又沒經驗，誰不想做得利索些？　　沈若魚說得頭頭是道，好像有一道現(xiàn)成的文字答案，懸掛面前?！　∧阏f她屋里還有什么吧？先生的臉因為恐怖有些變形，還是忍不住問。　　就是說除了她辦公室常用的辦公物品以外，還有什么？沈若魚借重復問題的機會，延長了一下自己思考的時間?！　∈前?，說啊。先生估計沈若魚回答不出?！　】梢园逊秶s小一些嗎？辦公室很大。沈若魚稍顯困難地回憶著?！　〈芭_上，先生寬宏大量地提示?！　≡诖芭_上，有一只空的藥瓶。藥瓶里裝了一半的清水，水里插著一束……不，不是一束，那太奢侈了，方寧舍不得的。她不愿把自己的死，搞得那樣豪華……沈若魚自言自語著，目射精光，好像在把一幅破碎的圖片拼起來，殫精竭慮?！　∑讨螅龍远ǖ卣f，在簡方寧的辦公室的窗臺上，有一只空藥瓶。瓶里有半瓶清水，里面插著一支盛開的紅玫瑰……　　天啊！若魚，你不要說下去了。如果你不是我的老婆，我簡直要到公安局報案，說你涉嫌謀殺了簡方寧。你人不在這里，怎么會對現(xiàn)場知道得這樣一清二楚？莫非有特異功能？　　先生真的向后退了一步，遠距離打量?！　∩蛉趑~笑了，說，不是你提議玩?zhèn)€游戲的嗎？　　先生說，我現(xiàn)在提議，永遠不談這個話題?！　∩蛉趑~說，那不可能。我還要問你，以簡方寧做事的嚴謹和一貫風格來看，她應該有一份很精彩的遺書啊?！　]有遺書，更談不到精彩云云。只有一個小紙條，寫著：這件事與他人無關。底下是簽名，還有時間，精確到小時和分，醫(yī)囑一樣規(guī)矩。是深夜寫的，然后就吞了大量的安眠藥。還有一點異常的是，墻上原來有一幅油畫，現(xiàn)在不知去向。怎么樣，這你不知道吧？先生恢復了往日的鎮(zhèn)定?！　∩蛉趑~說，真對不起，就連這幅油畫，我也知道?！　∠壬?，潘崗說，人家這幾天一直在詢問他，以為他們夫妻之間有什么別扭。簡方寧年富力強，人又漂亮精干。事業(yè)有為，正在向學術上的頂峰攀登，為什么自戕？實在是謎。你既然這么了解情況，還是找有關部門談一談。也算對朋友和她的家人，盡了最后的心意。沈若魚說，那也得看我愿不愿意、簡方寧愿不愿意　　先生說，簡方寧已經不在了，你如何征求她的意見　　沈若魚說，我有通靈之術。　　　　第二節(jié)：　　沈若魚走進景天星教授的辦公室。　　我是沈若魚，簡方寧的朋友。她說。您可能不了解我，但我很熟悉您，包括您愛吸中華牌罐裝香煙?！　【疤煨请m已退休，但終生的學者生涯，仍在沿著慣性運行。她幾乎沒有老邁之人難以排解的寂寞孤獨感。年輕時，她就立志把一生獻給科學，認定冰冷的學術世界是自己的終身伴侶。剛開始很多人為她的婚姻之事操心，以為曼妙女子矢志不嫁，如果不是生理有殘疾肯定就是待價而沽，等待一位白馬王子?！　【疤煨怯脤嶋H行動粉碎了人們的判斷，她留蘇留美，在對第一世界的周游中，更堅定了孤獨一生的決心?！　]功夫?；橐鍪巧俾钯M的事。談一次戀愛花的光陰，夠我完成十篇論文的了?！　≡谶@種邏輯面前，人們只有知難而退?！　±咸幣纳矸菔沟盟懈裢獾男疫\。社會上，人們對不同于自己生活習慣的人，報以非議，某些時刻又會因了世俗的相互爭斗，給他們機會，特別是一個女人，若是沒有家庭，人們會出于古怪的憐憫，在事業(yè)和仕途上不屑與她們計較?！　【疤煨菑暮裰氐臅鴧怖?，矜持而傲慢地打量著沈若魚，說，你是簡方寧的朋友。很好，我希望有人能記得她。我很忙，看在你是簡方寧朋友的份上，我會見了您。這就足夠了?！　∩蛉趑~說，教授，要是我理解得不錯，就是說您下逐客令了？可是我們實際上什么還沒有談呢?！　【疤煨钦f，你愿意，可以這么看?！　∩蛉趑~說，我相信只要一句話，您就會求我留在這里同您長談?！　【疤煨钦f，太自信了吧？但你可以試試?！　∩蛉趑~一字一頓地說——對于她的死您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教授雪白的短發(fā)垂了下來，橫著遮住了她的眉眼，一時看不清面目表情?！　∥医裉靵碚夷驗槲抑?，您是她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如果沒有您，她不會從事這種非常的事業(yè)。如果她不從事這種事業(yè)，今天就會健康地活在陽光下。您是她死亡中非常重要的先決條件。我對您和簡方寧所從事的工作的了解，比您想象的要多得多。比如0號戒毒方案和藍斑?！　⌒?？那是很尖端很秘密的！景天星大驚。你怎么知道的？她犀利地追問?！　∧嬖V我，你們是怎么相識的，我就告訴您后面的一切。　　景天星完全可以拒絕，她這一生，拒絕的事物太多了。作為一個獨身女人，作為學術界某一領域的泰斗，她已把拒絕別人當做維護自身權威與神秘的法寶。但是在最心愛的助手的死亡面前，她喪失了勇氣?！　　　〉谌?jié)：　　教授陷入深深的回憶。　　我知道你是為什么，但我永不會說?！　》綄?，你在天上微笑著注視我的時候，嘴角是否有森然的冷意？　　在大家眼中，你是那樣地完美。40歲，正是一個女人最飽滿的季節(jié)，有一種稍縱即逝的溫暖。　　責任是有分量的。它對40歲的人和70歲的人，感覺不相同。越老的人對責任越是珍惜。你年紀雖輕，心已經老了。因為看到了太多的苦難?！　∥蚁Ｍ蚁矏鄣娜耍业闹?，都是很杰出的人。如果她是女人，我希望她有很多追求者，這同我年輕時的想法不同?！　∫幻t(yī)生，如果沒有人愛他，體驗不到人生悲歡離合的感情，就不能從根本上成為好手。從別人的愛戴中，可以感受到一種神圣的力量，血液一樣灌注胸膛?！　≡徫业淖运?，你是我最好的搭檔。我從你那里攫取無盡的臨床資料，忘記了你面臨的危險：我和你的交往使我年輕。我不知這種作用是否雙向——我使你感覺蒼老?，F(xiàn)在我知道答案了，你的死使我明白了你的負荷已到極限?！　∧銈冞@一代知識分子比我們這一代要辛苦得多。在該上學的時候，被驅趕進了田野。我始終認為，你們當中一定能出偉大的思想家、政治家，卻無法培育優(yōu)秀的自然科學家。這不是你們這一代人的悲哀，是歷史的一個把戲。　　可是你不信這個邪。原諒我打一個粗俗的比喻，你是一個過了裹小腳年齡的女孩，你已經是一個大姑娘了，可你一定要制造出一雙驚世駭俗的三寸金蓮。你殘忍地將自己已經成型的腳骨打斷，拿到科學家的模式里去?！　∥也恢肋@對不對，或者說值不值?！　〖偃缒悴皇沁@樣一個好強到執(zhí)拗的女人，我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欣賞你?！　‘斎唬悴皇菫榱宋业男蕾p才這樣做的，這是你的天性。但我從你的身上，發(fā)現(xiàn)了年輕時的我，這使我驚異和歡樂。　　每一個人都是高度自戀的，當我們夸獎別人的時候，其實是在贊嘆自己。尤其是在一個美麗的同性身上，發(fā)現(xiàn)了原是屬于自己的某些特質，我們會高興得不可思議?！　‘斘业谝谎劭吹侥愕臅r候，只覺得你是一個不難看的女人。對于一個終身從事嚴謹科學事業(yè)的老人來說，這已經是一個年輕女人可能得到的最好評價了?！　∧闶墙M織上給我安排的助手，但我擁有一票否決權，在你到來之前，我已經"槍斃"了許多卓有才華的年輕人?！　∥曳駴Q過像剛烘出爐的面包一樣新鮮的洋博士，久經風霜的臨床醫(yī)生也紛紛落馬。理由也許很不充分，甚至根本就不成其為理由。比如一個小伙子，只是因為他在淺色西服里面打了一條黑領帶。這從服飾配色上當然也是允許的，但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很不舒服，嚇了一跳。好像在刷滿石灰的半截樹樁上，看到一條舊標語。　　當然我可以收下他，然后對他說，小伙子，以后上班的時候，別這副打扮。他一定會聽我的，這里是科學研究的前哨陣地，想作一番事業(yè)的年輕人趨之若騖。但我忍住了。我知道他轉身之后會對別人說，看，這就是老處女的臭毛病，我們不得不服從她。我不愿被人這樣議論。最要緊的是我從這條領帶里，看出他的協(xié)調性和整體觀念有問題。這對科學家來說，十分致命?！　∥易屗吡?。說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當然與領帶無關。這時他們把你送了來?！　〔牧蠑[在我的寫字臺上，我想是下面人的一個惡作劇。他們摸不透我的口味，決定在無數(shù)美味珍肴之后，上一盤山野菜。　　我用一秒鐘掃了一眼你的簡歷，當兵，上學，當醫(yī)生，剛剛轉業(yè)回到這座大城市……你們這個年紀應有的潔白如紙清潔如水的歷史。我注意了一下你的最終學歷——工農兵學員。　　我的眉頭肯定是皺起來了，雖然我自己沒有察覺?！　」まr兵學員是一批得過小兒麻痹癥的孩子，在科學的道路上一直跛行。老知識分子永遠以憐憫與淡漠的目光打量他們?！　〉?，我突然決定見見你?！　⌒难獊沓??！　】赡苁蔷碜谏夏愕恼掌騽恿宋?。你幽靜典雅，有一種震懾人的優(yōu)美氣質。依我嚴謹?shù)奶煨?，一般是不會召見一位僅僅因為美麗、其它方面并不合格的候選人的?！　∥倚枰晃获R上能開展工作的助手，他們怎么把你給派來了？這是你走進我的辦公室后，我問你的第一句話?！　〈嗽拕傄怀隹?，我就感覺不妥。因為這不是你能決定的事，你只不過是一枚被驅趕的卒子?！　∧阏f，我不一定能做好您的助手，但我保證能馬上開展工作?！　∵@綿里藏針的回答，使我一時接不上話。一般的人走進我的辦公室，都會有短暫的驚愕，為它的富麗堂皇和書籍的眾多。我不喜歡把辦公室搞得像窩棚一般寒酸，我工作的場所，應該是一流的。當然那些從歐美回來的博士，肯定見過比我這兒更豪華的工作間，但他們也都恭敬地露出了驚奇。我知道這是一種禮貌，他們懂得一個求職的人，應該如何表現(xiàn)。　　但是你固執(zhí)地不把驚奇給我。你從骨子里滲出一種司空見慣的冷靜，我不知道這種冷靜從何而來，經歷似乎沒有提供給你這種優(yōu)勢。你略顯惟悴。也許是連日的奔波求職，折損了你的美貌?？偠灾斘乙豢吹侥?，就進入了正常的工作程序，開始以嚴格的助手條件衡量，接見初衷己不起任何決定意義?！　∵@也許就是男人和女人，特別是男領導和女領導的不同之處了?！　∥蚁牒喕勗挘桶押窈竦囊化B英文資料遞給你說，這是有關我們試驗的新戒毒藥品說明。你看完后，我們再來談工作問題?！　∵@可以算是一個刁難，也可以說是一個測驗。兩者之間本沒有原則的差異。如果你連這樣基本的考察都過不了關，無論你的倩影多么使我有好感，你還得毫不耽擱地從院長室離開?！　∷械墓まr兵學員的英語都不好。即使是他們念了研究生，成了碩士博士，也是工農兵牌的。學問上先天侏儒，英語永遠戰(zhàn)戰(zhàn)兢兢?！　】赡苡行┙^對，但我這一生，就是這樣走過來，勉強不得。我常常從蛛絲馬跡上承認或是否認一個人?！　∧阕吡?。好幾天沒有露面。猜想某一刻，你會眼睛熬紅卻裝作輕松地走進來說，院長，這材料我看完了?！　∫牢覍δ銈冞@茬人自尊心的了解，你廢寢忘食地查詞典請教別人，弄通個把篇文章不是什么太難的事。我會讓你當著我的面，把資料念一下。我猜你一定會像受驚的獐子一樣緊張起來……我喜歡看別人在我面前面紅耳赤?！　∧阋恢睕]有出現(xiàn)。我想，是打退堂鼓了?！　∥?guī)缀醯臅r候，你出現(xiàn)了。眼睛一點也不紅，晶瑩的眸子，直率地盯著我。　　我說，看完了？　　你說，看了?！　∵@一問一答里有一個微小的差別，就是我說的是"完了"，你的回答只是"看了"。　　我注意到了這一點，假裝寬容地說，看起來很困難是不是？里面有許多專業(yè)術語?！　∧阏f，您想用語言來測驗我的水準，其實是很片面的事情。語言太簡單了，只要投入時間，就會有收獲，不過是個熟練工種。國外任何一個小孩子，所掌握的詞匯，都可以在我們的大學本科生以上。您需要的是助手，不是一個翻譯。這些日子，我己將您論文中涉及到的所有文獻都看了一遍，包括反對您的意見?！　≌f實話，我很有些吃驚。不在于你這番話有多少道理，而在于你直言不諱甚至有些囂張的氣焰。你知道，已經有許多年沒有人這樣對我說話了?！　∥宜鶑氖碌目茖W很冷僻，別人都是門外漢，他們最擅長的一件事就是恭維。當然我會在國際研究領域遇到真正的內行，但和他們的切磋以至爭辯，只會提高我在國內的威望。有時候就是這樣，外國人贊同你了，是你的光榮。外國人反對你了，也是你的光榮?！　“凑疹A定方針，我說，你把這篇論文念給我聽聽?！　∧阏f，我不念?！　∥艺f，為什么？　　你說，我念得不好。我不想露丑?！　∥艺f，在我面前露丑，總比在外國人面前露丑要好?！　∧阏f，在誰面前露丑都不好。只要給我時間，我就可以彌補不足。您不要現(xiàn)在逼我。人生一世，最大的成功不在于掩飾或是改正弱點，人的短處是克服不完的。成功在于發(fā)揚長處，你為什么不問我最大的優(yōu)點是什么呢？我能不能作您的助手，應該是由我的長處決定的。　　我看著你，你真的很年輕，潔白的額頭上只有幾道淺淺的陰影。我知道那是皺紋，但這些皺紋不但無損你的美貌，反而使你有一種歷經滄桑的力量。我說，那么，你說說，你最大的長處，是什么吧？　　我最大的長處是實踐。在來到您的辦公室以前，我作過多年的臨床醫(yī)生和內科主任。我仔細看了您交給我的資料，我覺得它是瘸腿的長跑家，缺少臨床證明。您應該迅速把嶄新的藥物應用于實踐，積累大量的實用病例，才能在學術上處于領先地位?！　∧阏f完了，緊緊地閉了嘴，剩下的事，就是沉著等待我的決定?！　∥艺娴你对谀抢锪恕！　∧阋幌伦泳兔辛宋业囊?。我是一個一輩子都在書齋里度過的人，我可以在理論上有很精湛的論述，但如何同活生生的病人打交道，在我始終是個謎。我喜歡那些沒有生命的分子式，它們有無盡的魅力。我不喜歡人，尤其不喜歡病人。他們在某種意義上是疾病的外包裝，支離破碎的生命次品。雖然我的工作是修補他們，盡可能地整舊如新，但我永遠沒有辦法同他們交心，建立友誼。我發(fā)明的藥，總要等著別人來證明療效，我用的是枯燥的數(shù)字，人家用的是有呼吸有心跳的溫暖人體。臨床實踐是我的研究中柔軟而虛弱的腹部，我卻沒有力量讓它充滿肌肉。

編輯推薦

　　我是一個捕蛇的人，我被蛇咬了。我要用自己的生命向這罪惡抗議。我要證明，人的意志是不可戰(zhàn)勝的，毒品可以使我中毒，卻無法使我屈服?！　‘吺缑糇隽诵≌f，也沒有忘記醫(yī)生治病救人的宗旨?？傊?，她有普度眾生的宏愿，苦口婆心的耐性，有條不紊的規(guī)章和清澈如水的醫(yī)心。她有一種把對人的關懷、熱情和悲憫化為冷靜的處方的集道德、文學、科學于—體的思維方式、寫作方式與行為方式。　　——著名作家　王蒙　　人生就是一個向著死亡的存在，它是既可以涂寫痛苦也可以潑灑快樂的一幅白絹?！　　吺缑簟　【烤故穷捕菊呖珊捱€是吸毒的人更可恨？這種后者的憎恨里，包含了多少可憐、可悲和厭惡……我本該揉碎那張紅處方，我卻平靜又認真地把它壓在我的枕頭底下。我本該發(fā)泄一下自己的情緒，我卻欲哭無淚。方寧給自己開了一張紅處方，她要證明人類完全可以脫離毒品，戰(zhàn)勝欲望。換作是我，我會做和她同樣的抉擇，或者，像若魚那般面對一生最好的朋友的死亡，以自己的方式祭奠她。　　——熱讞者　蔚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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