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

內(nèi)容概要

那個黝黑的身影就如同躲藏在葦塘深處的無名水鳥一般，當(dāng)真正愉快的事情降臨在周遭水域時，他也是會發(fā)出歡快的鳴叫的……    作者這個土生土長的東北女孩兒本書中細(xì)談幼兒園到小學(xué)的經(jīng)歷，無論是一年級的親切老師，還是幼時的率真玩伴，在她的這本時間跨度并不太大的小說中回憶了不少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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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的氣息所謂遭遇淡淡的蒼白冬天里的迷惘從我們到我刺痛逝去的美好不再孤獨

章節(jié)摘錄

　　泥土的氣息　　在網(wǎng)上瀏覽，不經(jīng)意發(fā)現(xiàn)這樣一首《菩薩蠻》：　　潮浸紅蒿黏葦絮，堿灘生涯猶堪憶；　　西風(fēng)蘆海黃，折腰割稻忙?！　‘?dāng)時方年少，能作苦中笑；　　笑中有淚流，不似今日愁?！　∫皇强匆娒鑼懰木渥?，我恐怕還不能想到要憶起她?！　〔恢亦l(xiāng)的葦塘如今已是何等模樣，料想也不會衰敗下來，應(yīng)該還是那般生機無限罷。記憶中，每每春天一到，那些灘涂上的精靈便伸伸懶腰而后和空中的燕子們敘起舊來，燕子們稍作夸贊，它們便搖曳起婆娑的身姿忘乎所以；夏天剛至，它們就已不耐煩頭頂?shù)奶枺┼┎恍莸乇г棺约旱纳n翠就要被那惡毒的家伙毀掉；待到金燦燦的稻穗都收割了，它們才戀戀不舍地目送著最后一只盤旋在心頭的鳥兒飛走，帶著它們的愿望飛到它們永遠(yuǎn)到不了的地方，然后低下頭去，靜靜等待漫長的寂寥……　　如今應(yīng)該是有很多人特意前往一領(lǐng)她的風(fēng)騷吧，想想那鵝絨絨的蘆花，故意去騷你的癢，讓你欲抓不能，而又不忍惱它，只當(dāng)是任由調(diào)皮的孩子胡來；你的放縱讓它們越發(fā)放肆起來，一簇簇搔首弄姿，扭捏造作，招致一群群的丹頂鶴、野鴨、黑嘴鷗偶爾也會湊湊熱鬧。你困于其間，滿耳充斥著啼鳴，那些輕盈的生靈隨風(fēng)搖曳，仿佛在向你的耐心挑釁。此時這漫無邊際的世界已充滿生氣，當(dāng)然不是你在生氣，而是你的心扉已被扣開……　　我已是離開她的懷抱許久了，那在絮潮中翻滾的童年也已不在多年了，而心底仍留著闊別已久的感受，突然覺得一種莫名的幸福?！　‰m說還不到而立之年，但這種幸福對我來說還是遲了……　　爸媽第一次乘車路過那片葦海的時候是1986年5月?！　÷爧屨f當(dāng)時她覺得自己到了蠻荒之地，四下望去，茫茫的，心里沒著沒落。遠(yuǎn)遠(yuǎn)的，一些井架像鐵人佇立在那，旁邊點綴著些不停上下往復(fù)的機器，像縫紉機的樣子?！　“指嬖V她那是磕頭機，把油從地下抽上來?！　∑鋵嵃种赖囊仓挥羞@些。從部隊轉(zhuǎn)業(yè)，被分到了油田，一個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地方。看著路邊那些匆匆閃過的鐵家伙們，爸心頭生出一種莫名。不知為什么，好像算準(zhǔn)了會和它們扯上關(guān)系?！　“植话驳鼗仡^望去，十有八九……　　大路對面的曠地上，穿著奇怪的男人們?nèi)宄扇旱撵o靜地站在那里，有的正向已經(jīng)點了煙的伙計借著方便，好去點燃自己手中的香煙；有的正攥緊看不出本色的手套狠狠抽打著上衣、褲角，似乎黏在上面的塵土頑固得很，不給他們點厲害就死賴著不走；有的只是將雙手插進(jìn)褲子兩側(cè)的口袋，翹首，微微搖晃著上身?！　∷麄兯坪醪淮笙矚g身后的那些黑影把路邊的蘆葦遮蔽，同時又都凝視著眼前的馬路，仿佛把自己也當(dāng)作夕陽圖景中的一筆欣賞著。他們同樣在等待著，等待著一輛班車將他們載回家去，好坐在老婆孩子面前享用或豐盛或清淡的晚餐?！　⊙垡娭t霞逐漸褪成了淡粉的暮靄，天空漸漸由淺藍(lán)變?yōu)榍嗑G，薄暮中那超塵絕俗的寧靜悄悄在爸媽的周圍降落，朦朧的夜色把整個葦塘都籠罩了起來。路順著浩瀚的葦蕩向前延伸著，汽車依舊向前行駛，爸媽料想今后的生活應(yīng)該就如同那海里蘆葦?shù)臄?shù)量一般未知罷……　　終點站到了，媽下了車，卻果呆地站在那兒，爸吃力地拎著兩個和他體重相仿的皮箱跟在她后面。眼前的一切遠(yuǎn)不是媽意料當(dāng)中的，怕是擱在今天，她仍不忍看下去。兩扇銹跡斑斑的大鐵門里，關(guān)著一片空曠的場地，放眼望去毫無生氣，一排排的鐵皮房子靜靜地佇在那，每個差不多有三分之一個火車車廂大，時不時有人從中出入，媽才知道那是住人的?！　∫乾F(xiàn)在，給那些房子下安上四個輪子，就如同馬戲團專用的車子。　　媽不敢想象自己也要住進(jìn)那些“小房子”里，雖說以前在農(nóng)村，吃喝不打緊，至少住得寬敞，可眼下要被“關(guān)進(jìn)”這樣伸不開腿腳的地方有種說不出來的憋屈。媽一步?jīng)]挪，臉色慘白地等著爸說話，她要親耳聽他說，他們走錯了，他們會馬上離開這里，即便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黑了?！　“謱⑿欣罘旁趮屇_邊，準(zhǔn)備進(jìn)去報到，偌大一個院子空蕩蕩的，找領(lǐng)導(dǎo)的辦公室簡直是天大的難題。爸心里犯著嘀咕，猜想這會兒都下班了吧，誰會挨這兒等他們呢？他回頭看了媽一眼，有些猶豫，媽回敬給他的是暗淡的眼神，他只得將喉頭的話吞回到肚子里，扯了扯衣角，朝那充滿未知的院子邁進(jìn)了一步。　　“喂，干什么的？”不知是天黑還是誰都沒留神，大門旁邊竟有個不起眼的小板房，而此時，那板房的門不知被誰推開了?！　“直煌蝗缙鋪淼暮浅鈬樍艘惶ňΥ蛄科鸩贿h(yuǎn)處的那個人來。　　那大概是個五十來歲的男人，矮個兒，但腰身很壯，脖子比爸的粗多了，他剛從門里出來的時候弓著腰，那模樣叫陌生人看了還以為他是個比較高大的人。不知他那裹在大頭皮靴里的短腿是如何支撐起他那笨重的軀干的，要不是大大分開著，估計站不多會兒就要栽倒。　　“師傅，我是來報到的?！卑志o走幾步，聲音略帶沙啞。　　“啥時候了，報個六的到！”他一手拉著門把手，另一只手在眼前胡亂比劃著，算是助長自己的氣焰?！　『髞戆炙较麓蚵牪胖?，這老家伙好不容易逮到個新來的小年輕，要么就是頭一次來他們單位辦事兒的人，他都要刁難一番，好話不說三千六你是甭指望踏進(jìn)門檻半步。反映的人多了去了，可領(lǐng)導(dǎo)拿他也沒辦法，說是當(dāng)初為救工友自己被水泥板砸了個重傷，恢復(fù)成眼下這樣已經(jīng)上上大吉了，咋說也是工傷，給個門衛(wèi)的活兒叫他干去吧。這一干就是十幾年。他能不怨么，可他又能怨誰去呢？　　“師傅，你看我這拉家?guī)Э诘囊矝]個地方投奔，讓我進(jìn)去行不，先讓我進(jìn)去，興許能找著哪個管事兒的呢！”爸又往他跟前湊了幾步，想起上衣口袋里揣著盒煙，是臨上車時丈母娘給的，便趕忙從口袋里掏出來，摸出根遞過去。　　“別扯這個，你是干嗎的啊，還放你進(jìn)去？等著吧。”他擋過爸的手，瞥了一眼，轉(zhuǎn)身要退進(jìn)去關(guān)門?！　　皠e介，師傅……師傅，有事兒好商量！”爸緊趕慢趕，還是讓他快了半步，伸出去的右手多虧拿著根煙，要不被鐵門夾斷的就是自己的指頭了。　　他沒敢敲門，怕再有什么唐突那老家伙會瘋也似的竄出來咬人?！　∷麑⒌粼陂T外的半棵煙撿了起來，湊到嘴邊仔細(xì)吹了吹黏在上面的灰，小心翼翼地重又揣進(jìn)上衣口袋?！　‘吘惯@半兒上還帶著過濾嘴，只是少抽會兒罷了?！　∷麡O不情愿地挪回到媽的身邊，媽這會兒坐在行李上，早就失去耐心了?！　　罢ψ约夯貋砹?，沒人接接啥的？”媽登時來了精神，不知是急得還是累過了勁兒，一下子忘記腰腿的酸楚，站了起來?！　　斑€接呢，我想接人家去還找不著門兒呢?！彼瓜骂^，雖然知道這時候不該說這種話?！　　澳銈€窩囊廢，跟你可怎么活呦……”媽眼前一黑，重又坐到行李堆上，緊皺著眉，想捶打自己的腦袋可兩只手怎么也不聽使喚，就那么癱軟在膝蓋上，和在大腿里流淌著的血液一樣悄無聲息?！　　拔也皇窍朕k法呢么！別嚎了，大半夜的讓人聽見！”爸伸手去拉扯媽，自己都覺得兩條腿在打晃，不知道會不會倒在媽身上?！　　拔也还?！我這就回家，我不跟你受這洋罪！”媽扒拉著爸的手，指甲劃過的地方不知是否留下了印記。　　媽繼續(xù)在馬路上，在一堆行李中間踢騰著，似乎她這么一鬧，爸的工作單位就會變，他們就可以提上東西奔向另一個未知的地方。　　說來也怪，這條馬路竟沒幾個行人出現(xiàn)，從他們來，到媽哭啞了嗓，始終沒人側(cè)目，更別說遠(yuǎn)遠(yuǎn)站定看笑話了?！　　昂?，真是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媽哭得全無力氣，歪著頭，冷冷丟出一句。　　爸剛要插嘴，只聽“吱呀……”一聲怪響，他猛地扭過頭去，眼前已黑的分不出天地，憑感覺是那扇鐵門發(fā)出來的。　　“鬼叫鬼叫的，喪氣死了！過來，跟我們領(lǐng)導(dǎo)說！”不遠(yuǎn)處，那個霸道的聲音滿是不甘地蹦到爸的耳邊，叫人聽了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鞍。颗?，哦！”爸趕忙轉(zhuǎn)過身去，估摸著是那個方向就朝那兒跑去，心想這老東西怎么就不點個亮。　　看門的老古怪不知是厭煩了媽哀嚎還是良心發(fā)現(xiàn)，竟用值班室的電話聯(lián)系了所謂的領(lǐng)導(dǎo)，爸就那么在電話里口頭報了個到，而那根本算不上安排的安排也是從電話那頭傳過來的?！　‘?dāng)他再回到媽身邊的時候，帶給媽兩個不幸的消息：這就是他的單位，未來的日子里他就要在這扎根；他們不住那些“小房子”，確切地說那小房子不是誰都能住的。他們是新來的，用那些“老人兒”的話叫“小年輕兒”，他們什么都沒有，沒身份，沒工齡，沒親戚朋友，有的，只是他們彼此和跟前的行李?！　‘?dāng)晚他們只得委身于老古怪隔壁的那間更加破舊的板房里，別的什么只得天亮再說了?！　√稍诒鶝龅哪景迳?，盡管身后是自己的男人，媽還是忍不住哭了，但不知為什么眼角是干的?！　“之?dāng)上了安裝工，就是身上系著安全繩，吊在空中，用無數(shù)個型號不等的螺絲去連接、搭建那幾十米井架的工種。　　有了工作，隨后便有了安身的窩。被現(xiàn)實征服的媽欣然搬進(jìn)了分得的“小房子”里。　　些許日子，媽發(fā)現(xiàn)自己如同一條適應(yīng)了新環(huán)境的金魚，敢在自認(rèn)安全的范圍內(nèi)搖擺起尾巴，就連在缸壁上看見自己的影子也不慌張了?！　∵@里的人告訴媽，想在這里生活下去，就得習(xí)慣冬季的嚴(yán)寒和夏天的酷熱，在往后的日子里媽的確感悟到了那句話的實在?！　≡谒磥?，除了門口那個怪老頭，院子里的人還是和氣的，他們身上有她從未見過的旺盛的生機和力量，即使女人也如此。他們大都為人誠懇，勇敢，大方，似乎骨子里蘊藏著善良的天性，也許和這樣的一群人生活在一起是件引為驕傲的事吧，他們對人對事，甚至對待爭執(zhí)都滿不在乎，所有不快似乎撐不了多久就沒趣的自動消散掉。　　爸很快就和工友們打成了一片，當(dāng)然，是和跟自己條件相當(dāng)?shù)男』镒觽?，他們大多強壯、剛健，容易發(fā)火，可時不時地扭打也變成了勞動之余的消遣方式。至于工齡高過自己不知多少年、工資不知高過自己多少倍的老大哥們，說不嫌棄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這群半大傻帽那實在是客套話。小哥們兒雖說自己出不了血，但從小飯館“順”來兩張長條凳子，要么幫著撿點廢木料拼塊床板，還是盡了那點熱心的。　　說到那破木板，晚上用凳子一搪，便是床，白天要做飯了，拆下來就是砧板。直到后來又過了些日子，隔壁的大娘串門時看不過去，回頭給送來一張小方凳，雖是木頭的倒也平整，媽再做飯的時候就改在它上面切菜了。所有的凳子都“各盡其用”，吃飯的時候只能守著碗蹲著?！　≡诶霞业纳钜呀?jīng)熟透了，可在這里，生活還是稚嫩的，新的，生氣勃勃的。媽用從娘家?guī)淼腻X買了炒勺、菜刀、鏟子，兩個磁盤子，一個水舀子，當(dāng)然還有鹽、米、油；筷子是從娘家?guī)淼?，至于碗，有個鋁飯盒，一人用盒，一人用蓋兒，正好。其實最讓媽欣慰的是不必愁煤或柴錢，“小房子”里都供給天然氣，媽以前從沒聽過，現(xiàn)在居然用上了?！　∵@個家就這么拼湊起來了，缺什么短什么，媽都在以后的日子里一點一點置辦著。爸一個月的工資也就十幾塊，即便精打細(xì)算，上頓不接下頓的事也常有發(fā)生。當(dāng)然周圍好心腸的鄰居們也都幫忙拉扯著，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挨過去?！　±褷斪本┘諄砜磱尩臅r候，家里已經(jīng)有像模像樣的凳子了，純粹意義上的凳子。但是姥爺連屋都沒進(jìn)，更別說在那凳子上坐坐?！　∷o媽帶來了好多吃的東西，其實他不知道媽很久沒吃過木耳了?！　∷麃淼臅r候爸在上班，媽沒有告訴他爸是干什么的，只是說他們過得很好?！　±褷斣陂T口站了五分鐘不到就走了。媽被車卷起的塵土包圍，一直到看不見那墨綠色才轉(zhuǎn)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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