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小事

內容概要

　　《大家小事》是一部關于婚姻家庭的百科全書式小說：婆婆、后婆婆、小姑子、親兄弟姐妹、房子、遺產(chǎn)、官司、人命……愛情是花，婚姻是果實?；偸敲利惖模麑崊s不一定都是美好的。在財產(chǎn)分配問題上，兄弟姊妹間的親情是那么不堪一擊，哪怕那財產(chǎn)只是一間小平房……

作者簡介

　　靜心，女，畢業(yè)于河南大學中文系?，F(xiàn)為中華女子學院教授，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已出版長篇小說《活著，為自己快樂》、《迷旎花園》等。
　　已發(fā)表中篇小說《心臟病》《嗓子里的別針》《女人到四十》《無奈》等?！洞蠹倚∈隆肥亲髡咦钚伦髌?。

章節(jié)摘錄

　　那滿樹的葡萄花也只有老皇甫留意到了。　　一大早，老皇甫端著他心愛的紫砂小茶壺，彎腰低頭地在葡萄樹下折騰個夠之后，笑瞇了眼睛，邊對著壺嘴滋溜水邊對站門口抽煙的老伴說：“快看看，快看看，開花了！葡萄樹！你看你看！開多少花呀！養(yǎng)它那么多年，一直蔫不出溜的，都說我養(yǎng)個石樹，不吉利，讓我刨了。刨了？刨了還能開那么多花嗎？你看看，你看看，多少花呀！不定結多少葡萄呢！好好，也給我爭了口氣！”又感慨地嘆道：“人哪，得有耐性，得有水滴石穿的心勁兒！古人不說嗎，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老伴噙著煙，瞇縫著眼睛，煙卷隨著話聲一跳一跳的：“要不是我，十棵葡萄樹你也刨沒了。結不結果的，圖它個蔭涼。再說了，就是結果你又吃它幾粒，還不都是孩子們糟蹋了？那幫孩子，土匪似的。”說完吐出口煙來，哼了一聲?！　∷匆娔菐讉€孩子就頭疼，從來不知道安安靜靜地待一會兒，一回來就爬高上低，滿院子折騰。那些當娘的都當成寶貝蛋，舍不得說舍不得碰的，孩子鬧騰得要翻天，她們還能沒事人一樣聊大天，笑得唧唧嘎嘎的。那天，老四的彬彬，竟然把院子里的菊花剪掉了腦袋！要不是發(fā)現(xiàn)的早，那些菊花還不都得喪在他手下！問他為什么要把花的腦袋剪了？他竟然說什么他在剪枝！老四家的還護犢子，說孩子好奇心強，要讓他探索。哼，好奇心強！把花的腦袋都剪了還叫好奇心強，還讓他探索？你怎么不讓他把你們家的花都探索了去？他要是殺人你也讓他探索？都說皮鞭之下出孝子，寵著不長好秧子。你倒把他當老家兒寵，自個做孫子！慣吧，看能慣出什么好犢子來！　　不是看在老頭子的面上，且得一堆話等著她。　　幸虧，沒都跟著住，要不，這個院還不成了土匪窩？　　這一結果，不定又怎么糟蹋呢！　　老伴又狠狠地噴出一口煙來?！　±匣矢蠢习椴桓吲d，沒接著往下說。笑瞇瞇地一邊吸溜水，一邊繞著葡萄樹轉圈，不時湊近看看那些密密匝匝的黃花。　　當天夜里，老皇甫上廁所，剛起身就摔倒在床腳邊。老伴呼呼地睡，也不知道老皇甫摔倒了。老皇甫就那么一堆破布似的堆在床腳，到底堆了多長時間沒人知道。一堆破布似的老皇甫，夜半更深，萬籟俱寂，伴隨著蟋蟀的吟唱聲和老伴的鼾聲，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已沒人知道了，因為一直到老皇甫去世，他沒再說一個字。當然，也沒人想起問他當時的心理活動，因為老皇甫摔倒沒幾天就去世了，那幾天，大家一直在醫(yī)院進進出出地忙亂，沒有人會想起這些事。這些事是那些吃穿不愁的知識分子們琢磨的，而老皇甫的孩子們沒有一個知識分子，更沒有一個吃穿不愁的。當然，這意思是說，老皇甫的孩子們每天得為生活奔波，又沒有一個舞文弄墨的，所以，也就沒有人能想到問這些事，以便留著將來為老皇甫做傳時用或者僅僅是為了唏噓感嘆幾聲人的命運無常?！　〉鹊嚼习樾蚜艘〗鈺r，不知已經(jīng)過了多長時間。老伴坐在床沿，打著哈欠摸索拖鞋時，發(fā)現(xiàn)了堆在床腳的老皇甫，不耐煩地問了聲：“老頭子，蹲地上干什么？”　　老皇甫不吱聲。老伴待要再張嘴，忽然發(fā)現(xiàn)老皇甫的姿勢不對勁，話一下咽回肚里，手倒哆嗦起來，兩只摸索著穿鞋的腳也不聽了使喚，一只套進鞋里，另一只卻只是在地上打轉，怎么也套不進去，只好光著只腳，扶著墻到門外喊人。嘶啞的聲音顫抖在夏夜溫暖的空氣里，很有點穿透力。西屋和東屋的燈相繼亮了，須臾，北屋的燈也亮了。二兒子建國光著膀子，手在后背上抓著癢，打著哈欠出來了，“怎的了？”他迷迷糊糊地問。　　老伴手直哆嗦：“你爸，快，你爸——”　　建國一下如冷水澆了頭，半個哈欠咽回肚里，人也清醒過來，三步并兩步?jīng)_進屋里，看見堆在床腳的老皇甫，嘴里一邊喊著“爸，爸，你怎的了爸？”一邊把老皇甫抱起來放到床上?！　〉鹊娇蠢匣矢δ局鴤€臉，雙眼緊閉，嘴角流著白沫，手腳如斷線的木偶般隨人擺布時，建國也亂了方寸，他晃著老皇甫喊爸，喊了幾聲忽然又扯著嗓子吼：“慧敏慧敏！快來！”　　慧敏踢啦著拖鞋，邊跑邊用手理著蓬亂的頭發(fā)，嘴里還叨叨著：“什么事啊這是，扯急忙慌跟丟了魂似的？”　　建國的聲音都打顫了：“爸”他哆嗦著手指，“爸、爸病了，快去叫出租車。送醫(yī)院。送醫(yī)院?！薄　』勖艨匆姶采系墓?，先也有些慌亂，心跳得怦怦的，但隨即就冷靜下來。她一邊阻止丈夫，讓他停止搖晃公公，一邊拉著丈夫說：“放平放平，快把爸放平。你趕緊去叫出租車，噢喲，出租車怕不行吧？爸怎么坐進去呢？還是打120吧?？齑虬赡?！”說完自言自語般嘟噥一句：“也不知什么時候病的？”不等回答又對婆婆說：“媽，趕緊收拾幾件爸的衣服。還有，拿錢，準備住院。”看婆婆不動彈，不由得放大了聲音：“媽，趕緊拿錢！要不醫(yī)院能讓你看??？”　　婆婆這才噢噢著，走到靠西墻的五斗柜前磨磨嘰嘰，意意思思的?！　』勖舨荒蜔┝?，“唉呀媽，趕緊著吧啊，誰也不管你錢藏在哪，你盡管踏踏實實拿！要不我先出去？”說著拉了一把剛剛進屋的亞美，兩人一同走了出去?！　】磧扇顺鋈チ耍牌胚@才哆嗦著手，從擱在五斗柜上的一座白瓷毛主席像的肚子里，掏出串鑰匙來，選了把打開五斗柜，從幾件衣服底下摸出個黑布包，一層層打開，露出一疊錢來。她抽出了十張，頓了頓，又擱回去兩張，把八張擱在五斗柜上，其余的又一層層包好，仍然塞在衣服底下，按了按，鎖上柜子，鑰匙又塞進毛主席像肚子里。　　這時，建國已經(jīng)在外面嚷嚷了：“快，快，人在這屋里?；勖?，怎么在外屋站著，爸呢？”說著，幾個人亂哄哄地進來了?！　』勖魮P起眉毛，說：“咦，不是120??？”　　建國臉上身上跟水洗似的，他胡亂用手背胡嚕一把淌到眼睛上的汗，說：“哎呀，120占線打不通，先去醫(yī)院要緊，趕緊吧！”　　建國和慧敏，還有西屋的亞美、東屋的房客小趙七手八腳地把老皇甫往出租車上抬，平時看著不胖的老皇甫重得似金剛，死沉死沉，折騰得幾個人大汗淋漓。建國鉆進后座，扶著老皇甫，喊道：“慧敏，快點！”　　慧敏扭頭問婆婆：“錢呢？”　　婆婆抖抖嗦嗦地把手里的八張票子給了慧敏?！　』勖艨匆姳”〉膸讖埰弊?，臉色陰下來?！　∵@時，建國又一次催促：“快點快點，磨嘰個什么勁兒啊！”　　慧敏咽回了嘴里的話，一彎腰也鉆進車里，又趕緊探出頭來對亞美說：“亞美，幫我看看林林。”亞美還沒來得及回答，建國已催著司機快開。出租車轟鳴著往醫(yī)院奔去?！　♂t(yī)生、護士一幫人圍著老皇甫轉來轉去，老皇甫的身上很快插滿了各式各樣的管子。CT也做了，核磁也做了，就是沒人告訴建國結果如何。　　建國心焦，追著問醫(yī)生，父親病情怎么樣？醫(yī)生沉著臉，說不好說。說要早兩鐘頭，就怎么怎么樣?！　〈藭r匆匆趕來的三兒子建民、四兒子建設、五閨女繼紅都埋怨建國怎么不早點把爸送醫(yī)院。你一言我一語的把建國說急了，眼珠子瞪得似衛(wèi)生球，唾沫星子噴了建民一臉，說：“我哪知道爸病了，我又沒跟爸住一屋！”　　繼紅翻了哥哥一眼，說：“沒住一屋可住一院，怎么不警醒著點？”　　建民抹了把臉，皺著眉頭往后趔了趔身子，說：“可不，怎說也是一個院，還能聽不見一點動靜？”　　建國一時不知說什么好，額角、脖頸上暴起老高的筋，彎彎曲曲的老豆角一樣，還突突地跳?！　∪″X回來的慧敏火了，她黑喪著臉說：“喲喲喲，這是誰站著說話不腰疼??？良心夾在胳肢窩了！我們不驚醒著點？我們怎么驚醒我倒想知道知道，老太太都發(fā)現(xiàn)晚了我們又怎么驚醒？她還和老爺子住一屋呢！建國聽見老太太喊就跑出去了，比兔子跑得都快！三更半夜的差點摔著，還能怎么驚醒？跟老爺子們住一屋去？我們倒是愿意人家老太太愿意嗎？都躲得遠遠的生怕把自己麻煩著了，倒說我們不警醒！”　　四兒媳婦桂英看二嫂子急了，趕緊地勸：“二嫂，別生氣，不是說你跟二哥。三哥跟繼紅也是看爸這樣，急的?！薄　　凹钡模≌l不急？不急我穿著睡衣到醫(yī)院？你們瞅瞅，滿醫(yī)院誰像我穿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病號！建國到現(xiàn)在連三小時的覺都沒睡，又著急上火，瞧那眼，兔子似的！老太太又只給了八百塊錢，醫(yī)院讓交二萬！還不是我們先墊上的！倒會得了便宜賣乖！”慧敏仍然像吃槍藥一樣。她本來就一肚子火，只給八百塊錢！牙縫不夠塞的！要不是看老爺子這回兇險，說什么你也得把錢拿夠了。還讓我回去取，要不是亞美幫著，誰家里擱那么多現(xiàn)金呢！　　大家看看建國，果真眼白布滿了紅絲，眼角還有兩坨眼屎，頭發(fā)亂得似鳥窩，東一撮西一撮地支著，互相對視一眼，都不說話了?！　商旌?，老皇甫睜開了眼。　　建設興奮地喊著，“爸，爸?！薄　〈蠹叶紘蟻?。　　繼紅的鼻子一酸，淚跟開了閘似的奔涌而出，一聲爸喊了一半，就哽咽地咽回嗓子里。桂英拍了拍繼紅的肩膀，說：“這不爸都醒了嗎，還哭什么哭！”　　老皇甫目光茫然地在床前圍著的兒女們身上掃了掃，卻沒有半點反應，也不知認沒認出來兒女們。隨即眼睛又閉上了?！　〗▏惋垇頃r，聽說爸醒了，就握著老皇甫的手喊：“爸，你怎樣了爸？爸，我建國呀爸?！薄　〉匣矢υ贈]睜眼，凌晨一點十分，老皇甫忽然開始嘆氣，短短地吸一口氣長長地呼出來，像有很多心事憋著又難以啟齒，不大喘氣就不爽的樣子?！　≈狄沟慕▏s緊輕輕地喊：“爸，你想說什么？我和建民在你身邊，你想說什么就說吧。”　　老皇甫仍然嘆息，只是那聲音越來越輕微，出氣越來越長吸氣越來越短，仿佛氣不夠用了似的。建國就慌了手腳，著急忙慌把醫(yī)生從值班室叫來時，已是無力回天了?！　§`堂搭在院子里，小趙問有沒有什么幫忙的？建國紅著眼圈磕下孝子頭，小趙忙不迭地趕緊伸手扶起。建國說，那就麻煩你們招呼著點，人多，我也顧不上了。小趙連聲答應。然后就左一道右一道地在院子里扯了幾根繩子，好掛親朋好友們送來的挽帳?！　〗▏呐笥押屯侣犝f之后，呼呼啦啦地來了好些個人幫忙。老劉熱心，誰家的紅白喜事都摻乎，積累了不少經(jīng)驗。對建國說：“這里我管著，你盡管放心?！苯▏鴥裳酆瑴I，要說感謝的話。老劉一擺手，豪爽地說：“打住打住，咱哥兒們，說那些就見外了，”其他幾個朋友也連連點頭，紛紛讓建國放心，有他們支應著呢。于是，院門口支張桌子，兩哥們兒坐在桌后，記錄著送禮金的人名、錢數(shù)。其他的或招呼著掛挽帳，或登高爬低地在北屋門西側布置了一個靈堂。老劉忙東忙西地查看著有沒有什么遺漏。當老皇甫笑微微的照片配上白紙黑字的對聯(lián)懸在北屋門西側之后，喪事的氣氛就籠罩了小小的院落?！　∮H朋好友陸續(xù)到來，程序有條不紊：先向門口的桌子報到，送上禮金，五十、一百的不等，遞過去挽帳或花圈或兩條香煙，然后進院，向老皇甫笑微微的遺像三鞠躬。白布裹頭，穿著白襯衣、黑褲子、白球鞋，攔腰扎了根白布帶的建國建民建設跪下磕孝子頭，來人急忙伸雙手作扶起狀，嘴里嘟噥些節(jié)哀順變，注意身體之類的場面話。來賓中有些心軟的女客，被環(huán)境感染，常常是未進門眼圈便紅了，待到鞠完躬，淚珠子已啪嗒啪嗒流個不停，腮幫子也濕淋淋的了。　　因為大哥建強去世了，大嫂劉靜也免了磕頭，跟桂英、繼紅、慧敏一起半跪半坐半蹲在老皇甫遺照旁邊的墊子上。有人來，幾個女人便端正出一副跪的姿勢，無人來，女人們便是說不清姿勢的那么說坐不坐說跪不跪說蹲又不蹲的堆在墊子上。來人若是其中某個女人的同事或朋友，這女人也像建國他們一樣，站起身到來人面前一步遠的地方欲跪下磕孝子頭。但女人們總是比較有人情味，往往在對方欲跪不跪之際就趕緊趨前一步扶起，不像那些男人們，只是作勢要扶而已?！　±^紅的丈夫衛(wèi)東因為是女婿，不用磕頭，也不用和閨女一起跪在墊子上哭，照應一切雜事的任務就落在他身上。他和老劉一起指揮著掛挽帳、擺花圈，做出副悲痛的表情跟來客握手，嘴里還適時地嘆息幾句，看自己的媳婦起來跪下的閑不住便覺心疼，趁沒有客人的間歇端水給媳婦喝，又悄聲跟媳婦說，趁解手的工夫歇會兒?！　』勖羲齻兛葱l(wèi)東對媳婦好，自己的丈夫不僅比自己跪得還多，而且雙眼也都紅腫似桃，頭暈腦漲，聲音嘶啞，別說顧媳婦了連自己都顧不上！心里氣就不順起來，對繼紅也愛搭不理的?！　∞k喪事，當然是要哭的，沒有哭聲哪是辦喪呢？哭，也有講究，哽咽不能算哭，雙淚長流不出聲也不能算哭，一味地干號也不能算哭?？?要有淚有聲有鼻涕有訴說，所謂的聲情并茂，能催他人淚下才是哭。誰家要是辦喪沒個好哭會哭的后人，且得讓街坊四鄰戳脊梁骨罵呢?，F(xiàn)時有些人家為了顯得喪事辦得熱鬧，有聲有色，還專門雇了人哭。于是一種新興的產(chǎn)業(yè)便出現(xiàn)了：孝子專業(yè)隊。專業(yè)隊里的人都精通業(yè)務，不僅能哭得驚天動地，而且能哭得日月無光，又能在下班時像擰水龍頭一樣立馬止住哭聲，笑瞇瞇回家。雖說有些人對此頗有微辭，但畢竟是開辟了一個新的就業(yè)渠道，且市場需求旺盛，所以，倒也生機勃勃。信息靈，醫(yī)院有線，老皇甫剛閉眼他們就知道了，跟建國聯(lián)系，建國一口拒絕。建國覺得如果讓人家來哭，自己良心會一輩子不落忍?！　　?/p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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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豪門有豪門的恩怨；寒門有寒門的悲歡。-紙遺囑所引發(fā)的恩怨情仇，比職場的爭斗更令人欷歔感嘆！房子究竟應該分給誰？一個刁鉆的后婆婆，一個自私的親兄長……而任勞任怨的孝子為什么到最后竟淪落街頭？　　兩個知書達理的大家庭、一點關于遺產(chǎn)分配的小事。親情、愛情、手足情，人情冷暖家事、房事、子女事，事態(tài)炎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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