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學家的技藝

出版時間:1992  出版社: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  作者:布洛赫  譯者:張和聲,程 郁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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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馬克·布洛赫,法國年鑒學派代表性學者,代表作有《封建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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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戶評論 (總計51條)

 
 

  •      第一次看歷史學專業(yè)的專業(yè)書,略微失望。作者屬于平易近人派,這本書和他本人非常相符。前言里兒子的發(fā)問的部分略顯矯情,希望是翻譯的問題不是作者的水平問題.......觀點比較大眾常規(guī),就如作者所提倡的,書不科班,沒有很晦澀難懂,不是本專業(yè)的也可以大膽放馬過來。但是太不科班了以至于幾乎沒有什么啟迪,在讀書的時候也沒有產(chǎn)生任何與這本書的名聲相匹配的思維活動。
       如果是專業(yè)學生的話就不用看這個了,據(jù)我目測大家早甩了這個水平很遠了啦....不過如果是拿來消遣那就湊合吧。
       另外,對同時看的趙光賢的《中國歷史研究法》也是一樣的失望,還是看看大家寫的就好了。接下來準備看《治史三書》和《敘事的轉向》,貌似比兩本難不少。
  •      進入大學來任由天性發(fā)展,不加修剪······已然變成了晚上一兩點才睡的夜貓族了啊~早上七點起,瞥見窗前一灘陽光,心里會覺得溫暖,并慢慢充盈著正能量。反之,打個哈欠略帶慵懶,洗洗漱漱,抬頭看鏡子里頭發(fā)散亂,不施脂粉的自己,報以大大的微笑O(∩_∩)O~心里自然有陽光。真好,沒有什么能將你打敗,一切又都是新的。
       學一行愛一行,看《為歷史學辯護》這本書屬偶然也屬必然。彼帶我于深夜悠悠思接千載,視通萬里,拜倒在歷史的裙裾下,于思索辯證處體會它的極妙,暫時忘記瑣碎的現(xiàn)實與苦痛的人世。它,帶著我向上,向遠,向自己也未想過的高度,以歷史動輒千萬年的眼光俯視人世愛恨種種。以上是我對這本書的感性認知,也是過去近十八年的形成的思維風格。
       然而近日常覺自身欠缺理性,系統(tǒng)性,邏輯性,是性別固有之缺陷耶?還是思維懶惰的另一表現(xiàn)?勉勵自己,白天向老師,向同學特別是男同胞學習,跨出自身固有之狹隘圈子,封建思想。晚上向大師,向經(jīng)典學習,向內(nèi)心反求。
       話說回來,這個譯本語言自是極好的,只是個別有阻滯晦澀處,多讀幾遍才會有感覺。
       一個歷史學家誠實思索的勞動成果,頗多警語妙句,令我摘不勝摘,不忍獨食,以饗大眾:
       1.我所呈現(xiàn)給讀者的,只不過是一位喜歡推敲自己日常工作的手藝的工作手冊,是一位技工的筆記本,他常年擺弄直尺和水準儀,但絕不至于把自己想象成數(shù)學家。
       2.要了解現(xiàn)實必須超越現(xiàn)實,要探討歷史亦不可囿于歷史。
       3.歷史研究的最終目的顯然在于增進人類的利益。
       4.各時代的統(tǒng)一性是如此緊密,古今之間的關系是雙向的。對現(xiàn)實的曲解必然源于對歷史的無知,而對現(xiàn)實一無所知的人,要了解歷史也必定是徒勞無功的。
       5.歷史的魅力首先觸發(fā)人們對歷史的興趣,繼而激勵人們有所作為,它的作用始終是至高無上的。單純的愛好往往先于對知識的渴求。
       6."我不知道,我沒法知道。"這種話聽起來總是不順耳的,尚未竭盡全力進行過研究的人是不應該講這種話的。不過,有時即便是最嚴謹?shù)膶W者,在做過各種嘗試之后也只得老實承認自己的無知。
       7.盡管我們難免受到過去的制約,并永遠只能通過昔日的軌跡來了解過去。我們對過去的了解還是要比它本身愿意告訴我們的更多,這才是我們的成功之處,確切的說,這就是精神對物質的輝煌勝利。
      
      ······待續(xù),晚安^_^
  •     讀這本書的過程中,我不止一次的在心中怨念法國人的作品一如既往的難懂,不知是翻譯的原因還是別的什麼,總之就是極其晦澀。以至於我直到這本小冊子還剩30來頁的時候方理清楚閱讀的思路。
      這本書有另外一個名字叫為歷史學辯護,作者通過這個一百多頁的作品,一點點的反駁人們對於歷史學的偏見並指出他所認為的歷史學和歷史研究應該是怎樣的。
      在導言中,他就借他的兒子之口:爸爸,歷史究竟有什麼用?作為本書的開端。在第一章中,他主要介紹和希望糾正的是歷史研究的主題是什麼,歷史研究的是什麼?是過去麼?如果是,什麼又是過去?是剛剛過去的那一分鐘嗎?時間成為了困擾歷史學家的重要的問題。事實上,歷史研究的是人,是在時間之中的人,沒有一個歷史學家會滿足於確定凱撒征服了高盧這件事(雖然確實有一些歷史學家一生都在做這樣的證明),歷史學家研究的是在這個大的時空之中這個事件的意義。這也就是歷史學家與當時的敘述者的不同,歷史學家可以有一個宏觀的概念。然而即使歷史學家有一個宏觀的歷史概念,仍舊不免盲人摸象,也就是說,基於不同的歷史材料的研究,勢必會有不同的結果。
      這就引入了下一個話題,即歷史學家對歷史的材料的認識問題,在對材料的認識和分析的時候,歷史學家的自己的先驗的知識和經(jīng)驗不免會導致一種對材料的誤判和使用時候根據(jù)自己的需要和認識來使用。其實,不僅僅是歷史學家對材料的利用會產(chǎn)生這樣的問題,更多的是人類學家在田野調查過程中對材料的收集會有相似的情況,如果一個人類學家在調查中或是訪談中進行價值觀的引導,很有可能得出與當?shù)貙嶋H情況完全不同的結論。即使這一情況在人類學中被作為一種學科倫理進行規(guī)範,然而在民族志的寫作過程中這個問題依舊存在。
      另外作者提到了歷史材料的真假的問題,他認為證明一個材料的真假意義並不大,事實上,更重要的是了解和分析為什麼這份材料以假的形式出現(xiàn)。要做到這一點,首先是需要在時空上把視角放大,以期通過一種分析前因後果和當時的社會背景的方式來理解,其次是把研究的眼光聚焦的一個個體之上,每一個個體都有不同的故事,其生命中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是轉折點。這也就需要歷史學家以及眾多的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者有更開闊的視角和更大的耐心。
      最後,作者提到人類事實的多樣性與意識的同一性,作者相信在每個人對故事的不同敘述背後,可以有一個抽象出來的同一的意識,我認為那個意識也許就是那個時代的價值觀,作者是以一個歷史學家的角度來寫的這篇文章,作為民族學的學生,我卻認為,事件本身並不重要,我們永遠也無法也不必要恢復事件的原貌,我們應該做的是通過當時每一個人所看到和所認為的事實,看到那個時候的人們?nèi)绾嗡伎肌?/li>
  •      歷史是什么?歷史學是什么?歷史的性質是什么?歷史研究的對象是什么?歷史存在的意義是什么……如今,一提到歷史,在這個日漸浮夸、躁動的社會里,除了人們臉上浮現(xiàn)出來的那一絲迷惑、不解甚至是對歷史專業(yè)的輕蔑之外,這一系列的問題也都或理智或嘲諷的被提了出來,迎面拋來,讓你這個“歷史人”來回答。作為一個“蹩腳”的學習歷史的學生,我鄙陋粗淺的學問也總讓我汗顏,甚至,也會懷疑歷史,懷疑其合理性和必然性——即使我們這群學生天天重復著錢穆先生的那句“對歷史懷有溫情與敬意”。然而,說一句不“唯物”的話,感謝上帝,讓我有幸讀到了布洛赫在戰(zhàn)火紛飛時期寫下這本“手藝人的工作手冊”,這種樸實的文字和立體的敘述,讓我重塑了對于歷史敬意。
       之所以說是“重塑”,不僅僅是個人內(nèi)心的一種動蕩后的回歸,更多的是一個學習歷史的學生看待歷史學現(xiàn)狀的悲戚痛心之語。西方的歷史學家們在自我的爭論和社會的質疑中踟躕了,而“歷史有什么用”的疑問一再的敲擊著大批歷史學人的心靈,看著歷史學的邊緣之勢,有一聲呼喊來進行挽救便顯得尤為重要。于是,即使在戰(zhàn)火之中,布洛赫也毅然選擇了為歷史學辯護。當他的書譯著傳播到東方后,我們發(fā)現(xiàn),布洛赫的呼喊不僅僅在西方史學界有其目的,在我們的土地上亦有其振聾發(fā)聵的意義。中華文明自身的悠久所體現(xiàn)的歷史傳統(tǒng)是任何人都不能夠否認的,“經(jīng)、史、子、集”四大分類,歷史占據(jù)其一,因“重史”的傳統(tǒng)更是將在學科劃分時將考古學劃歸歷史學而非人類學門下。然而,或許是這種重史的傳統(tǒng)反而導致了近代的“輕史”,這種歷史學的盛況在近代開始便受到了重創(chuàng),西方近代科技的引入不僅改變了傳統(tǒng)的認知觀念,對于學科體系的劃分讓歷史學“淪為”了人文學科的分支,但是更多的意義上這是一種完善,我們可以忽略掉這種下降。但是,隨后在文化大革命中歷史的尊嚴和榮耀都被政治化的手段扼殺后,歷史學的名譽便被徹底的踐踏。而到了今天,昨日的重創(chuàng)還沒有愈合,高速而又功力的實用主義生活使得歷史學在文化的灰色地帶徘徊又徘徊,作為一名歷史文化學院的學生,我深知當下的歷史學——溫情不再,敬意無存。這樣悲憫的歷史學,即使有著高貴的血統(tǒng)和依舊傲人的姿態(tài),恐怕也必須要在爭議中飽受侵襲。
       現(xiàn)在,我們回歸到那個問題——歷史有什么用?布洛赫開始給了我們一個“娛樂的價值”作為最底線的回答,但是,就像他自己后文又否定的一般,歷史顯然不能僅僅是娛樂的工具。就如前文我說過的,歷史具有著高貴、傲人的姿態(tài),它的作用始終是至高無上的,而其指導意義和“普遍永恒的魅力”也被人指出是其具有存在合理性的緣由。但是,這個時候,還是很多人指出它的存在和研究不能“改善我們的生活”,尤其是在自然科學的快速發(fā)展的背景下,社會生活的巨大改變讓人們更為殘酷的對歷史學說出了“無用”這對于它而言看似異常致命的缺陷。關于這個問題,很多的學者在捍衛(wèi)歷史學的時候都會以一句“無用乃是大有用”來證明歷史學存在的價值,而面對這樣一句蒼白的辯詞,回駁者說其空洞也不為過。我們需要明白的是,在歷史這里,對于“有用”這個詞語的界定,顯然不是我們傳統(tǒng)意義上像說“這支筆很有用”這樣一般的定義,如此而言,傳統(tǒng)的“有用”會徹底謀殺歷史學的存在,而這種“有用”實際上就是以功利的角度強加給歷史學的枷鎖。布洛赫反對從這種功利實用的角度看待歷史學,他認為,歷史的本真即是“關注現(xiàn)在”,而“對歷史作實用主義的裁斷,實際上是對歷史的輕視”。到了這里后,更多的人會產(chǎn)生疑惑,說了這么多,歷史的“有用”到底在哪里?歷史學的存在合理性到底在哪里?我們還是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然而,不了解歷史有怎么談得上“用”歷史呢,黑格爾說過“存在即是合理”,不關注哲學單套用下概念,這個問題在我看來,稍微“無賴”的說,似乎本身就已經(jīng)證明了歷史學存在的合理性了,而歷史學家們不懈努力和追求的目的也不是讓歷史先決的指導我們的行動,歷史不是一門單純的手藝——雖然布洛赫自比為“手藝人”——它是一門“變動中的科學”,是一門“分類適度,日益言之成理的科學”,作為這樣一門年輕的學問,歷史學的道路雖然崎嶇,但卻是無法阻擋的向前。
       還可以看到的是,在布洛赫的筆下,歷史不再是人們原來理解的那個高高在上的形象,而具有了“逼近現(xiàn)實的輪廓”的實在感,更為重要的,他讓我們明白,歷史所做的,究竟是批判還是理解。在很大程度上,部分歷史人的妄自清高是使得歷史學日益飽受爭議的一個重要原因,這種恣意的批判和評價,使得我們的歷史學更受詬病,布洛赫也直把槍頭對準了隨意評判歷史人物之一歷史學上的毒瘤——“長期以來,歷史學家就像閻王殿里的判官,對已死的人物任情褒貶。這種態(tài)度能滿足人們內(nèi)心的欲望?!了箍ㄔ会樢娧刂赋? ‘我們都愿象上帝一樣, 判定此為善彼為惡?!覀儗ψ约?、對當今世界也未必有十分地把握, 難道就這么有把握為先輩判定善惡是非嗎? …… 這種評判極易受集體意向和反復無常的個人愛好的影響, 就沒有什么比它更容易變化了……種種因素使歷史學天然地蒙上一層反復無常的外表??斩吹呢熾y, 然后又是空洞的翻案, 親羅伯斯庇爾派, 反羅伯斯庇爾派, 發(fā)發(fā)慈悲吧! 僅僅告訴了我們羅伯斯庇爾是怎么回事?!边@份由衷的呼喊,這種憂慮的告白,不僅僅展示給我們史學斑駁的血痕所在,更是一種對歷史學定位的重新反思,是評判還是理解,相信我們都有了答案——“理解才是歷史研究的指路明燈”。
       布洛赫悉心的解答了諸多問題,但是拋開對歷史意義和歷史研究的反思,在細節(jié)上還有著對于史料的困惑和對于起源的追問。更多的懷疑和問題,歷史的“暴君”強權讓歷史的純粹感似乎是從來不會存在的,歷史一直也必須是在“歷史中打轉”,這一切不可僭越分毫,而在很多人甚至是歷史人看來這都使得歷史學和歷史學家倍感無力。但是,這卻沒有讓布洛赫感受到壓抑——歷史抑或歷史學本身不是全能的,歷史人秉持著信念所做的,不是追求一種全貌,不是渴望一種完整,而是在遵從鐵則和發(fā)現(xiàn)問題之間找尋一種印記——在歷史的諸多悖論中,以一種更為廣闊、更為現(xiàn)實的視野,以懷疑和探索的精神發(fā)現(xiàn)引斜歷史偏見的因素,揭示它,廓清歷史的圖景。
       但是,作為一個學識著實粗淺的學生,不知是自己不夠理解還是想的太多,布洛赫在論述過程中曾經(jīng)批駁許多的人以不恰當?shù)念惐葋碓嵅v史學,但是他個人在論述過程有時也些許的摻雜了這種“過度比較的例子”加以論證,或許這樣是說明的需要,而它確實理解起來也相當?shù)牧Ⅲw容易,算是我吹毛求疵了。
       1944年6月16日,法國里昂,帶著“歷史的原因不是想當然的,它需要我們?nèi)ヌ剿鳌币痪湓?,布洛赫逝于蓋世太保的槍下,不知道這六個點的省略號里面還有多少對于歷史的話語,只知道,從這里開始,我亦將“歷史有什么用”的疑問作為最為深沉的思考,帶著緬懷,帶著重塑的溫情與敬意,走上探索的道路。
  •     一天寫出來的坑爹讀書筆記=口=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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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以前友人送別我的時候突然問道:“你學歷史是要干什么?”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回答:“為人類寫傳啊?!庇讶巳粲兴嫉剌p聲感嘆道:“歷史學家為人類寫傳,那么誰為他們寫傳?”這句話一直回蕩在我耳旁,當我想要懈怠的時候,便會記起我曾要為人類寫傳時那副豪情萬丈的光景。近日發(fā)覺,愈是閱讀,愈有垂垂老矣的感受——這是我用來打趣歷史給人滄桑感的話語。時間從書頁間飛逝,一日之間,便經(jīng)歷了朝代興亡。魯迅曾說:“倘只讀書,便成書櫥?!比绻@樣讀書的閑適日子能繼續(xù)下去,恐怕我也是愿成書櫥的。若不能留下一些痕跡,多少年后,誰會記得我們,誰又會為我們立傳?而我愿意在這里講述一個真正的歷史學家的故事。
       “長期以來,我們曾為拓展歷史學的領域、為更富人文色彩的歷史學而并肩戰(zhàn)斗。但此時此刻,這一共同的事業(yè)受到了嚴重的威脅?!?以上充滿危機感的言論出自一個還未享受完上天賜予的生命,便為爭取自由的事業(yè)而獻身的學者。他是一名真正敢于為法蘭西而戰(zhàn)的勇士,是一位在死前仍安慰身旁小男孩死亡并不可怕的男子漢。在他逝去多年以后,他的思想仍通過身后的著作發(fā)出悅耳的聲音。
       兩年前初讀《為歷史學辯護》,還是人民大學那本黃色封面,寫著“年鑒學派大師扛鼎之作”的版本*。那時卻還不能領略這句話沉甸甸的分量,只是好奇什么人能夠得到這么大的贊譽。如今回想當初閱讀的動機不禁啞然失笑,我想大概我是在還不“認識”布洛赫之前就崇拜這個“大師”了。
      布洛赫的敘述從他小兒子的發(fā)問開始。歷史作為一個“理性知識園地的遲來者” ,究竟身處什么樣的地位,它的身份又是如何?直至今天,我們?nèi)匀灰獮榛卮稹皻v史學有什么用”而傷腦筋。證明歷史的合法性無非兩種途徑:一種是證明歷史學對于當下有著現(xiàn)實的價值,質疑歷史的聲音便自會偃旗息鼓;一種是嚴格區(qū)分用處與合法性,說明不能以有無用處來判斷一門學科是否合理。
       然而事情沒那么簡單。代表前者的歷史學家曾究其一生去尋找“歷史規(guī)律”,因為科學的幻影使他們在史學上也看見了海市蜃樓。將歷史學納入理性的領地,對他們而言就意味著歷史事件如同一個方程式里的精確演算結果,其他與此關聯(lián)的事件也能同理得到,而這對以活生生的人為研究對象的歷史學是一種侮辱。前者還有一個突出的表現(xiàn)便是與政治的緊密結合。也許蘭克本人并非狂熱的政治信徒,尼采雖然抱怨蘭克“以自己的方式充當了最強者權力的鼓吹者”,但也不能否認他是“那些接受事實的人當中最謹慎的”。 然而,德意志傳統(tǒng)或者說普魯士傳統(tǒng)下的史學正向著與政治抱團并為其辯護的方向前行,繼承了蘭克衣缽的學者也難抑高漲的政治熱情???希爾德布蘭犀利地評論道:“德國的歷史首先和首要的特征在于民族主義和新教性質,雖然歷史學家們以其著作的公正而自鳴得意?!?即使聚貝爾宣稱熱愛自由,他的自由大概是屬于普魯士的?!八麄冄芯繗v史是為了迎合他們的想象?!?這也是布洛赫強調的要警惕對待的德國史學。當歷史成為政治的附庸,當史學家僅選取能支持自身的材料,將歷史學最終目的視為達到與自己政治、宗教理論相一致的結論,無疑是對歷史獨立性的出賣。而歷史學家中有不少人有意或無意地這樣充當了猶大。
       后者體現(xiàn)的是有用與合法性的分離?!氨砻婵雌饋碜顭o應用價值的思辨活動,也許有一天能為實踐提供出人意料的幫助,因此我們無法事先判定這類活動的價值。” 既然無法事先得知意義,作為學業(yè)的歷史學應該有著另一重的合法性,即歷史學的合法性問題成為一個思想問題,而用途問題變得次要。在后者的討論中無法回避的一點是歷史學與科學的關系。布洛赫認為,“一種知識,即使無法以歐式幾何的方式或恒定重復的法則來證實,但它仍可配享科學的名號?!?其實,“科學”本身的概念早已發(fā)生了變化。自卡爾?波普爾將可“證偽”作為科學的標準,到庫恩指出科學的革命實質上是范式的轉移,人們對精密科學的看法也經(jīng)歷了重大變革。將歷史學納入廣義科學范圍的努力是可能實現(xiàn)的。
       布洛赫還強調了應當做有感情的歷史學家。事實上,以其客觀性理想而著稱的蘭克也是一位文筆優(yōu)美的作家,他對司各特的歷史小說頗有興趣,也認為缺乏藝術感的史學作品是不完整的。兩人在認為史學著作也應有藝術活動的特點上有著共通點。隨著審視全面歷史的觀點的提出,各個學科間不應再劃上虛偽的平行線的呼聲也日益高漲。由此,之后史學流派研究的范圍得到了極大擴展。娜塔莉?澤蒙?戴維斯的《馬丁?蓋爾歸來》就是很好的例子。除了講述一個叫馬丁?蓋爾的農(nóng)民被冒充的故事外,她還分析了他能夠被冒充的深刻原因,里面的關鍵人物便是冒充者阿諾?迪蒂爾,一個記性奇好、能言善辯的撒謊好手。然而,沒有馬丁妻子貝特朗的“默許”,也許他難以支撐到第二次審判,而貝特朗的某種沉默正代表了因馬丁出走后她處于的尷尬地位:既非妻子,也非寡婦。“真理和謊言面目相同,其穿戴、愛好、舉止亦別無二致,我們對之亦不分軒輊。我認為我們不僅勤于防止自己作弊,而且千方百計鼓勵自己上鉤。我們愿意被虛妄弄亂思想,因為虛妄符合我們的本質。” 蒙田在這里有些悲觀的語句寫的大概是“心甘情愿”與假馬丁“合演劇目”的貝特朗,他甚至由此引申除了對人類理想性判斷的懷疑。而真實是那么重要以至于可以不顧人情嗎?科拉斯準備宣判阿諾?迪蒂爾無罪,幾乎是讓他繼續(xù)扮演馬丁時的理由是:“貝特朗必須有個丈夫;??宋骱拓悹柤{必須有個父親。” 戴維斯飽含同情的述說使人認識到,阿諾?迪蒂爾所有的錯都在于他撒謊,與他是否成為了一個更棒的“馬丁”無關。這是歷史多樣的面貌,歷史事件總是沒那么單純,里面錯落交織著密布的細線,從而構成關系之網(wǎng)。一件事情何以如此發(fā)展,甚至讓后人看來顯得有些荒誕不經(jīng),也許在過去正是有合理理由的。
       《歷史學家的技藝》一書的特別之處在它是未完成的遺作,而且經(jīng)過費弗爾的整理,已難以嚴格區(qū)分哪部分是布洛赫的原話,哪部分又被修該過。但初讀時我就認定,未完成無損于其經(jīng)典的地位,反而可以將這個文本作為一個史料來探究;而疑似捉刀代筆的狀況也不能否認其深刻的價值。正如布洛赫在《致呂西安?費弗爾的獻詞》中真摯的話語:“就我而言,眼下的文字也將是我們合作的繼續(xù),字里行間處處有你的存在?!?布洛赫與費弗爾的關系有著十分耐人尋味的地方。他們之間保持了長時間的合作關系,但事實上兩人經(jīng)常爭吵。費弗爾雖然年長,但脾氣較為暴躁,有著激進的革命熱情;相較而言布洛赫遇事有更多的冷靜思考,顯得更穩(wěn)重。從布羅代爾在1978年對兩人回憶:“費弗賀能好幾個小時只聽而不說半句話,然后在隔天寫些很糟的信。布洛克則能完全承受,這是他的好品德?!?就可見一斑。正是這對令人驚奇的組合使年鑒學派這艘航船開始了遠航。大概有這樣能夠相互激勵、共同前行的友人也是研究者的幸運了吧。
       初識布洛赫之后,曾囿于當時的無知,莫名地埋下兩個可怕的偏見:一個是對蘭克,一個是對涂爾干。所謂偏見總是與無知相伴,在知道得越少的情況下我們越容易產(chǎn)生偏見,反而能因無知理直氣壯地評說。其實布洛赫的描述并無詆毀二者之意,他指責的對象是這兩人身后的學派在僵化后產(chǎn)生出的困境,即理論趨向教條,并喪失包容他者的生命力。這是種危險的傾向,布洛赫是這么認定的。同時他對其給予了充分的同情,這是任何一個學派發(fā)展中難以擺脫的狀況。“如果它(指涂爾干學派)有些過時,那是因為所有思想運動遲早都要為說自己的成就付出代價?!?那么他是否預見了他身后的“年鑒學派”也會邁向這個道路呢?我們不得而知。呈現(xiàn)在我們眼前的是第三代年鑒學派對第一代的反叛,一種增加政治史份量的逆流。也許這種反叛可以視為一種對現(xiàn)實壓力的妥協(xié)。以革除舊史學弊病為己任的新史學已經(jīng)蓬勃發(fā)展,年鑒學派似乎在想方設法淡化甚至舍棄“年鑒”的標簽,直奔“新史學”的懷抱。歷史學的年輕使它充滿了各種可能性,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樣的事著實令人期待。布洛赫是他們的“起源”,但也許并非就是“原因”。這份對歷史身份認同的焦慮促使我們?nèi)プ穼て鹪?,但愿這追尋的努力能夠換來應得的回報。
      
      
      
      *指的是中國人民大學2006年的《為歷史學辯護》(張和聲、程郁譯)。事實上1992年上海社會科學院的版本用的書名是《歷史學家的技藝》,但同樣的譯本由人民大學出版社出版時改用《為歷史學辯護》,兩版本譯者相同。筆者認為最終將其定名為“歷史學家的技藝”是處于對全文內(nèi)容的考慮。本文中所用的版本為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年的新版譯本。新譯本號稱使用了“布洛克長子根據(jù)奇跡般新發(fā)現(xiàn)的原稿重新整理的文本”,由1997年的法文版譯出,前面也新增了雅克?勒高夫的序言,而刪去了原先由1974年法文版譯出時費弗爾寫的《有關本書手稿的一點說明》。雖然有了新發(fā)現(xiàn)的手稿也許可以略去費弗爾原先關于此書結構的說明,但從說明提供的大綱中其實可以直觀地感受布洛赫當時的計劃。因此筆者認為費弗爾的說明也有閱讀價值。
      
  •     注:對于一個人物,一種思潮的評價不能脫離于其時代,對于布洛赫這本緊密扎根于其時代的作品尤其如此。本文第一部分是對本書作者,學派和時代的簡要介紹。
      
      1. 馬克-布洛赫與他的時代
      
      馬克-布洛赫其人
      
      馬克-布洛赫,乃是是法國名噪一時的年鑒學派領袖及其創(chuàng)始人。馬氏1886年生于法國里昂的一個猶太人家庭,家學淵源,乃父是一名上古史教授(名為古斯塔夫布洛赫),自小所受人文熏陶自不待言。1904負笈名校巴黎高師,期間結識后來同為年鑒學派領袖的呂安-費弗爾(Lucien Febvre)可謂是最大收獲,馬氏學習上等,得獎學金助力又入柏林大學及萊比錫大學深造,對歐洲兩大史學陣營皆有深入了解,是故學術精熟之后能擁有開創(chuàng)一派史學流派的氣魄眼界。
      布洛赫不僅精于文史,且傾心戎馬功業(yè),曾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之時參加法國步兵團,并獲法國榮譽軍團勛章。二戰(zhàn)希特勒再起邊釁,瘋狂屠猶,又以閃電速度吞并法國,布洛赫身負國仇族恨,自然當仁不讓奔赴前線參加抵抗運動,奈何馬氏史才洋溢也缺乏撒豆成兵的退敵之力,在1944年6月16日遭蓋世太保暗殺身殞,年僅 58歲。以珠玉之身親赴火線抵御國辱不惜一碎,其氣魄直追先秦豪杰俠士。
      
      年鑒學派其學
      
      年鑒學派以馬克-布洛赫與呂安-費弗爾創(chuàng)其型,以布羅代爾成其大,勒胡瓦拉杜里,肖努等引申之。粗可分為三時期:一乃1929年《年鑒》雜志創(chuàng)刊至二戰(zhàn)后,是以橫向的結構為主,二乃二戰(zhàn)后至六十年代末,以縱向趨勢,長時段理論為主,三乃七十至八十年代,著重發(fā)展史學方法論部分(此分期參考自姚蒙《法國當代史學主流——從年鑒派到新史學》三聯(lián)書店(香港)有限公司1988年版)。但是總體史與結構分析一直是年鑒學派的核心主張,這個核心主張的源頭,則需追溯至馬克-布洛赫及呂安-費弗爾。
      
      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其時代
      
      “我們的世紀是一個歷史學的世紀!”G-摩瑞德的溢美之詞言猶在耳,歷史學在十九世紀出人意表的高蹈身姿尚顯挺拔,史學內(nèi)部的危機和弊病卻開始潛滋暗長。在20世紀初葉,整個歐陸依然是蘭克實證史學的天下,大學和各研究機構還被理論權威的巨大慣性所控制,但無法阻擋新的史學革命從內(nèi)部萌生。其時,實證史學雖在資料收集及學科本體化方面取得令人心醉的成就,然而暴露在陽光下的弊病也令人吃驚。
      首先,實證史學強調史學即是史料學,史學家醉心于收集史料,期盼史料一收集停當,便可自己講出歷史,缺乏對史料的分析和概括,從而對于歷史的總體性質形成認知盲區(qū)。布洛赫這樣諷刺: “(p66由于沒有明確的目的,人們就可能老是在那些深奧冷僻又無關緊要的問題上做文章,不冷不熱的博學游戲無非是虛擲光陰,把手段當目的,為考據(jù)而考據(jù)簡直是在浪 費時間?!保┢浯危瑢嵶C史學的史料范圍過于片面,僅僅將目光投注于文本資料,不僅使得史料單調增加歷史研究謬誤的可能性,而且使得歷史的題材被圈囿在政治,軍事史方面,文化史,下層人民的訴求等在史學領域得不到回應。修昔底德的政治史旗幟高高飄揚,希羅多德一脈卻在風中飄零。再次,史學在十九世紀確立了本體化的地位,卻不知所以地卷入了同十九世紀自然科學浪潮的熱戀,執(zhí)著地要以自然科學圖表加公式的方式來論證的自身存在的合理性。對于自身學科化的不確定性十分敏感,于是堅壁清野,對于其他學科一律持以戒備,走向自身封閉,劃地為牢的窘境。自以為“再上層樓,再上層樓”,卻不知已走進“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的尷尬境地。
      白骨已然露于野,千里依然無雞鳴。誠如米歇爾-德-賽爾多在《論史學研究活動》里所說:“在一個專家統(tǒng)治的和不可名狀的生產(chǎn)至上的社會中。。。在被社會征服了的大學里,這個由于規(guī)模日益擴大而逐漸失去獨立,現(xiàn)在只得聽命于外來命令和壓力的團體中。昔日的科學擴張主義或”人文主義 “的十字軍東征已經(jīng)退讓或者被取代”,向傳統(tǒng)權威做挑戰(zhàn)是需要過人的膽識和才氣的。馬克-布洛赫恰好兩者兼具,而且擁有一個同樣雄心萬丈的伙伴費福尓,注定要做那只招迷魂,叫白天下的雄雞。馬克-布洛赫機智地把基地選在了法德邊境,主權尚有爭議的阿爾薩斯-洛林地區(qū)的斯特拉斯堡大學,這里遠離學術中心巴黎,可以免遭實證史學陣營的侵擾,足以成為一種新史學的發(fā)源地。在這里,馬克-布洛赫和呂安-費福尓創(chuàng)辦了《經(jīng)濟社會史年鑒》,正式宣告年鑒學派的創(chuàng)立。年鑒學派草創(chuàng)期的十人團的結構便足以說明年鑒學派的史學主張。十人團體包括含馬氏,呂氏在內(nèi)的六名史學家,一名地理學家,一名社會學家,一名經(jīng)濟學家和一名政治學家。雜志主張以經(jīng)濟史,社會史研究為主,這種主張和結構體現(xiàn)了年鑒學派整體史和結構研究的主題,和當時的實證主義史學是針鋒相對的。年鑒學派以此發(fā)軔,在此后幾十年中逐漸以星火燎原之勢成為法國乃至西方史學主流。
      馬克-布洛赫早年在柏林大學和萊比錫大學求學,接受了完整系統(tǒng)的實證主義史學訓練,深知其中三味。在反出門墻之時,他依然有著對歷史學不斷的追索和反思,他著作并不等身,在幾本有限的歷史專著如《國王的魔法》(Les rois thaumaturges)和《封建社會》里,他完整地運用了自己獨特的史學方法,然而他專門論述其史學理論與方法的書只有一本,即是在戰(zhàn)壕之內(nèi)用一本學生用的筆記本匆忙寫就的未竟稿《歷史學家的技藝》(又名《為歷史學辯護》)
      
      2.馬克-布洛赫和他的辯護
      
      為歷史學辯護
      
      布洛克的著作《歷史學家的技藝》(未竟稿)與愛德華?霍列特?卡爾(E.H.Carr)的著作《歷史是什么》(What Is History?)常被認為是二十世紀最重要的兩本史學理論書籍。后者我尚未參閱,不敢妄評,但是就我對前者的印象來說,它似乎并不像是一本理論著作,更像是一本經(jīng)驗談,一本工作手冊,一本隨筆。其中沒有閎大不經(jīng)的理論體系,倒是充滿各種技巧和思考——作者也尚未解決的思考。作者在導言末尾也誠懇的說: “我所呈獻給讀者的,只不過是一位喜歡推敲自己日常工作的手藝人的工作手冊。是一位技工的筆記本”。(p18)
      但我覺得作者說是呈獻給讀者,不如說是呈獻給他自己,是他自己在治史過程中所遇到點點滴滴問題的思索和自語。他在這本薄薄的小冊子中提到許多問題,幾乎每一點都能展開成一部皇皇巨著,但是作者都沒有深入下去,只是隨著思路馳騁,信馬由韁地抒寫胸臆。對于我這個沒有任何治史經(jīng)驗的人來說,作者所說的理論與技巧,就算不是空中樓閣,也是霧里看花,難以感同身受,反而他那種對于歷史的癡迷與執(zhí)著,倒是撲面而來。
      我更喜歡這本書的另一個譯名《為歷史學辯護》,因為這個譯名更能體現(xiàn)出作者寫作時的精神狀態(tài),他在做辯護,既向實證主義史學為年鑒學派做辯護,也向全社會為歷史學做辯護。他的筆鋒不像一般的理論著作那樣冷峻,他的筆鋒飽蘸熱情,或敘時事,或言戰(zhàn)爭,或借古事做今詠,或借民諺發(fā)幽情。他毫不諱言當時法國乃至歐洲學術界及其社會欺詐,虛假,無恥,背信棄義的丑惡作風,許多章節(jié)讀來令人拍手稱快。雖然全書缺乏精密的結構,但是貫穿全書的主題始終清晰可辨。
      
      布洛赫的史學認識論
      
      歷史學以什么為中心?什么是歷史學的研究對象?實證史學的主張是史料即史學,一切的研究圍繞史料展開。布洛赫不反對史料和考據(jù),相反,經(jīng)過實證史學訓練的布洛赫本身就是利用資料的高手。但他提出歷史學的研究對象應該是人。雖然布洛赫進一步將視角延伸到社會-文明之上。但是歸根結底還是人的因素在起作用。“歷史學最終要闡明的論題是人類的意識,對歷史學來說,人類意識的內(nèi)在聯(lián)系,人類意識的錯綜復雜,人類意識的影響,正是現(xiàn)實本身“(p110)“人是史學的對象”(p104)布洛赫的戰(zhàn)友費弗爾更是在《為歷史而戰(zhàn)斗》中開宗明義地說道:”歷史學是關于人的科學,是關于人類過去的科學“。
      布洛赫在書中提出歷史學家應當由古知今,由今知古,古今貫通,單純的研究史料無法達到這一目標。布洛赫在后面各章詳細敘述了由于人的因素起作用,一切文本(包括史料,術語,計時單位等)都不可能在撇開理解人的基礎上達到必要的真實。布洛赫從認識論層面反駁實證史學的基礎,將歷史研究的主題從史料置換成人。
      
      布洛赫的史學方法論
      
      ”盡量理解,不要判斷 “——馬克-布洛赫
      1.理解
      歷史研究的中心由史料變成人之后,方法論也相應轉變。上面那句布洛赫的名言揭橥了方法論最重要的轉變:對歷史,從評判到理解。布洛赫提倡理解并非是評判難以做到,恰恰相反,布洛赫覺得理解更難于評判,所以這才是史學家追求的目標“褒貶路德要比研究路德的思想容易多了”“理解才是歷史研究的指路明燈”。布洛赫的“理解”的學說深受法國史學家貝爾的啟示,他堅持人類行為的不可知性,反對貿(mào)然下錯誤的判斷。
      2. 整合
      理解需要借助其他學科的力量整合,僅僅依靠歷史學的固有知識是不足以認識歷史的。歷史學家應該更多地掌握其他學科的知識,以此來加深對于歷史的研究。就馬克-布洛赫和呂安-費弗爾來說,他們運用的是經(jīng)濟學,社會學,地理學和心力學。到了布羅代爾時,則更擴大到人口學,統(tǒng)計學,人類學,生態(tài)學,氣象學等十余種學科,蔚為大觀。整合還包括將歷史視為整體來看待,反對孤立地看待歷史?!吧鐣汲钡牟▌樱夹g的更新,社會經(jīng)濟結構的變化是決定人類命運的潛在因素,考察這些因素時,不會犯觀察突發(fā)事件所難免的錯誤,歷史上最深沉的東西往往就是最確鑿無疑的“。(p78)這句話可謂是書中的主旨句,布洛赫將深層的結構視為主控歷史的因素,試圖通過它來認識歷史。這種將結構視為認識歷史的鑰匙的看法在當時是創(chuàng)新的,學界向把年鑒學派二三代的結構主義傾向視為列維-斯特勞斯的啟示,或許布洛赫在此方面也有一定之助力。
      
      參照系
      
      在書中,布洛赫一直都在運用自然科學的知識譜系作為自己論證的參照系。這一做法有兩層意義
      
      1.可以使得歷史學抽身于自然科學獨立出來,避免史學被同化的傾向。誠如布洛赫在書中說:“”不要在自然科學和人文科學之間標上任何虛假的幾何平等線?!保╬109)
      
      2.可以使得歷史學將觸角深入的自然科學,用自然科學的方法來充實歷史學。換言之,就是布羅代爾所企圖的以歷史學科綜合其他學科的萬丈雄心?!皩I(yè)化猶如聚光燈,其光束應不斷地相互交叉,互相聚合”
      布洛赫的缺點顯而易見,將實證史學的矯枉過正到另一個極端,即便布洛赫不是經(jīng)手人,也是始作俑者。但是布洛赫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他在書中諷刺說:”在世界上,也有一些好好先生善于折中兩種截然相反的觀點。這類學者就像小家伙做算術:老師問,2的平方是多少?一個同學向他咬耳朵說:”4“,另一個輕聲說:”8“;小家伙想了想說:2 的平方是”6“”。(p84)我們倒是在期刊上經(jīng)常看到一些論文了無新意,拿出一堆他人的觀點做二分法,接著加以中和,看似四平八穩(wěn),其實完全沒有意義。布洛赫的話,對于這些作者倒不妨是一劑解毒劑。
      
      為誰辯護
      
      世易時移,馬克-布洛赫在書中提及的許多觀點在當下已經(jīng)不值一提。這是一個凡有井水處,皆能說布羅代爾的年代,再列舉舊的觀點已經(jīng)不合時宜,然而對于這本書,或許還可以有別的思考。在《為歷史學辯護》一書中,布洛赫擺出了辯護的姿態(tài),他到底為誰而辯護?我覺得他既為他自己辯護,也為歷史學辯護,還為他的時代辯護。
      
      為他自己的辯護
      
      這個話題似乎難登大雅之堂,但是史學家并非不食人間煙火的圣賢,莫說布洛赫其時歷史學處于創(chuàng)業(yè)未半,隨時可能中道崩殂的境地,即便在科學昌明的今日,我告知別人我讀歷史系,別人也多會擺出一副憂生傷世的表情關切問我為何年紀輕輕想不開。所以我看到布洛赫開篇即寫他寵愛的小兒子問他歷史有什么作用時,我很能理解布洛赫復雜的心情。對于急需登龍之術的人來說,歷史學確實是道狹草木長的遠路,況且布洛赫所處的時代,正是考據(jù)學家謀不到一個教席“在學校的課程中,居然沒有考據(jù)學的一席之地”(p100),歷史學被貶低為娛樂消遣的年代,布洛赫急于在書中為自己從事歷史研究作出辯護。
      
      為歷史學的辯護
      
      歷史學在馬克-布洛赫的時代處于失位和附庸的雙重夾擊之下,要么歷史學在嶄露頭角之際由于根基不牢失去作為人類學科之一的地位,要么則心甘情愿低眉順目地做自然科學的小跟班。馬克布洛赫自然不希望自己深愛的歷史學墜入如此窘境,于是在書中高舉歷史大旗,聲稱歷史學是一門嶄新的學科,那種“人們似乎以為,如果最后不能通過直接的,雄辯的證明,達到以至高而普遍的規(guī)律為形式的十分確切的公式,就算不上真正的學科”(p15)的觀點是作繭自縛,坐井觀天。
      
      為時代的辯護
      
      布洛赫不是一個冷峻手術刀般的研究者,而是一位充滿熱情的斗士,這在上文中已經(jīng)多次提及。在他的小冊子中,無處不見他對于未來的美好愿景,如“在學術研究的領域,考據(jù)學已不再是一門無足輕重的輔助學科,他有著廣闊的前途,借助于考據(jù)水平的精益求精,歷史學將自豪地為人類開辟一條追求真理和正義的嶄新大道”(p100)這樣期許于未來的話語在每章每節(jié)的末尾幾乎都不罕見。彼時歐陸正處于癲狂之下,不僅戰(zhàn)爭狂人席卷大陸,山河破碎飄零,學術界的烏煙瘴氣也不見少減,反而有為軍國主義大唱其贊歌的悲劇,真是霍布斯鮑姆所稱的“極端的年代”。面對此似乎不可救藥的年代,布洛赫依舊沒有放棄自己辯護的權利,聲嘶力竭的為時代辯護,為正義招魂,將目光投注于將來,堅信光明之不滅。然而諷刺地是,1944年6月16日,一顆來自德國人的子彈將布洛赫永久地留在的淪陷的法國,一個為時代辯護的人最終死于自己的時代。布洛赫嘗試為自己,為歷史學辯護,他可謂成功,布洛赫又試圖為自己的時代辯護,但這一次,他歸于失敗。
      
  •     趙丙祥老師布置作業(yè),讓大家就這本書寫一篇書評?,F(xiàn)在把我的書評貼上來。
      第一次寫書評,忐忑不安,懇請賜教。
      
       《為歷史作辯護》的作者馬克 布洛赫在他這本書導言的一開頭,用這個問題開啟了全書的論述??梢赃@么說,這本書的寫作初衷,是為了回答“歷史有什么用”這個問題,為歷史學作為一門學科的存在作辯護;但這本書卻遠不限于僅僅為歷史學的存在尋找一些理由,而在回答一開始提出的問題的同時,從各個角度對歷史這門學科作了學術性的分析和考察,最后幾乎給出了“歷史是什么”這個問題的答案。
       首先從導言部分著手。在導言中,作者主要直接回答“歷史有什么用”這個問起來淺顯答起來不易的問題。作者從存在目的和存在方式兩個方面論證了歷史學的“用途”。就存在目的來說,第一,“歷史無疑具有娛樂的價值”;第二,“歷史研究的最終目的在于增進人類的利益?!本痛嬖诜绞竭@一點來說,作者區(qū)分了歷史學研究的兩個方向:一為實證主義學派,這個派別受18 世紀科學革命的影響,唯恐歷史學因不具備“實證性”這個特點而被否決作為一門科學學科的身份;二為唯歷史的學派,這個派別在尋求歷史的確定性時感到相當棘手,因而只“向自己提出問題”,但不“回答這些問題”。前者以確定性著稱,后者以普遍性著稱。在導言的最后,布洛赫認為歷史學應當是一定成分的確定性和一定成分的普遍性的綜合,以一段表達自謙的優(yōu)美文字結束了導言,開始了本書的正文部分。
       的主要內(nèi)容是討論歷史的主要研究方向。應該研究什么:歷史事實,歷史記錄還是歷史中的人?研究哪一段時間:過去,現(xiàn)在,還是兩者兼具?作者給出了回答:支配了歷史學的因素,“顯然是人的因素”。因為生活在歷史事件中的一個個人(或者說由這一個個人構成的“人類”),是構成當時歷史的社會的基本結構;發(fā)生的任何意見歷史事實都會有人的介入。就第二個選擇,歷史學當然是關于時間的學科:這里的“時間”不僅指過去,而且指現(xiàn)在;不僅指過去和現(xiàn)在,而且包括過去和現(xiàn)在之間的因果關系。這種“真正的時間”是一個不斷變化的“連續(xù)統(tǒng)一體”,也是布洛赫提出“大歷史”(universal history)的理論起點,目的在于通過研究可以“由古知今”且“由今知古”。歷史學家應該諳熟過去,同時也應該關注現(xiàn)實。這也是社會學研究的一個方向,通過研究某個社會的過去,來考察這個社會現(xiàn)在正在發(fā)生的現(xiàn)象的緣由。
       題目為《歷史的考察》。既然歷史的研究領域包括過去和現(xiàn)在兩個時間維度,那么就有必要在作出哲學的判斷以前,對事實進行觀察和研究。如何去觀察?獲得關于現(xiàn)在的情況的客觀、全部資料尚有相當難度,遑論關于過去。過去既然已經(jīng)過去,就不會重現(xiàn);即使過去通過另一種方式在現(xiàn)在或者未來重新上演,但是似曾相識燕歸來,新事件的歷史狀況、社會環(huán)境等一切周邊要素都已改變,不會是過去的完全相同的副本。所以“歷史學家絕對不可能直接觀察到他所研究的事實”。而對歷史要研究的現(xiàn)在部分來說,也會因為種種原因致使觀察到的結果與真正的事實不符,比如布洛赫在書中提到的,戰(zhàn)斗的指揮官忽略了下級送達的戰(zhàn)情報告,或者是在口耳相傳的過程中很容易發(fā)生的以訛傳訛。針對現(xiàn)實總是難以觀察,基于“對歷史上人類全部活動的認識,都是對其活動軌跡的認識”,布洛赫提出“通過觀察一種現(xiàn)象所產(chǎn)生的其他現(xiàn)象來認識主要的現(xiàn)象”。這樣,就使得觀察過去和觀察現(xiàn)實的難度的區(qū)別大大降低,因為所有的事實都是在某一個事實鎖鏈上,任何一件被假定為發(fā)生的事情,只有在符合其相鄰的事實之因果關系的基礎上,才能夠被坐實。從紛繁龐雜的事實中抽取有用的資料構成結構化的線索,不僅需要對信息的整理能力,而且要求歷史學家必須是某種程度上的通才,而不僅僅是歷史學的“人才”,因為信息的呈現(xiàn)會以不同面貌出現(xiàn),涉及到遠遠不限于歷史學的其他眾多領域。但是作為一個人,有知越多,越覺無知;每解決一個問題,都會伴隨著其他幾個待解決問題的出現(xiàn)。于是“只有以合作的方法取代個人掌握多種技能的方法”,并且布洛赫預測這種方法“最終會成為未來歷史學的主流”。
       就馬克 布洛赫看來,“考察”和“考證”顯然有著截然不同的含義?!翱疾臁备嗟卦谟跒榱酥肋^去發(fā)生了什么而研究,“考證”則偏重于在文字材料的基礎上對文字所記載的內(nèi)容進行去偽存真。所以考證的對象是存在于過去并延續(xù)到現(xiàn)在的文字記錄。如何辨?zhèn)巫C誤?有些歷史記載的錯誤并不是作者有意為之,而是作者的性格如此。如修昔底得在《伯羅奔尼撒戰(zhàn)爭史》中對荷馬在《伊利亞特》和《奧德賽》中對古希臘歷史所作的記錄表示的質疑那樣:修昔底得認為荷馬所作的歷史記錄,首先是文學作品,然后才是客觀的記載,因為“荷馬是詩人,有著夸張的天性”。但是嚴格說來,這還不算是歷史記載中的錯誤,因為可以根據(jù)這種記載的作者的性格傾向,對文字材料進行反方向的修正。就布洛赫看來,“在所有歪曲證據(jù)的毒素中,最致命的莫過于有意作偽?!眰€人作偽不必說,書中提出“那是一個偏愛弄虛作假的時代”實為駭人聽聞,因為浪漫主義作為一個藝術流派,固然有著對主觀的熱情抒發(fā)和對理想的熱烈追求,而浪漫主義者作偽這件事情實屬前所未聞之事。除卻布洛赫所口誅筆伐的浪漫主義流派作偽以外,也應對其他的作偽形式表示警惕。就中國來看,從1959 年到1978 年之間這段時間顯然是作偽的高潮。但是這個“時代作偽”的案例之產(chǎn)生緣由卻不是什么浪漫主義。其他國家在某些歷史時期也會有這種可悲的現(xiàn)象。盡管作偽者為了形成一個合情的時間鎖鏈而給出種種理由,但是歷史學家應當對這種時期產(chǎn)生的記錄材料明察秋毫。
       在經(jīng)過了前三章對歷史的事實進行認定以后,終于在第四章進入價值判斷的階段?,F(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確切地知道了在某一段歷史時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也弄明白了每一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前因后果,如何去評價?事實上,在歷史事實的認定這一方面,即使歷史學家們有著相同的材料,他們也會在腦海中形成不同的事實,更何況從相同的事實中得到一些更加抽象的道理,因為評價這一階段,顯然是更加主觀的過程??v然歷史學家們會有共同的思考起點,有普世價值在他們的腦中對其研究過程甚或做人道德進行指導,但是影響歷史學家對歷史事實的評價的因素,卻沒有那么簡單。
       首先要明確一個價值取向:對看似已經(jīng)確定的歷史事實,應該以“評判”為主,還是以“理解”為主。歷史學家治史,首先要秉承冷靜客觀這一原則。既然在事實的認定階段,歷史學家們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了相當程度的自我克制,那么為什么不在形成對事實的認知后,在評價歷史事實的起始階段,繼續(xù)冷靜下去呢?因為從整個材料的理解中抽出事實,只是認識事實的一小部分;只有在分析了整個事件鎖鏈以后,歷史學家才可以擦擦腦門的汗長吁一口氣說:“原來如此”。所以“理解”歷史事實,要比“評價”這件事實難得多,因為前者需要更多的耐心和冷靜,以及對整個時代的通盤考慮的能力,而后者只需要動用腦中的價值標尺進行衡量。更何況,理解是評價的先決條件。
       在這里還要提出一點,那就是對歷史的理解優(yōu)于對歷史的評價,也體現(xiàn)了對傳統(tǒng)的尊重。通常認為,歷史人物通常都是當時社會的精英,其接遇進退和判斷決策通常有著高度的理性,所以他們所做的事情,通常是經(jīng)過縝密考慮之后的結果?;谶@點考慮,可以認為對任何一個歷史人物所作的負面評價,尤其是道德方面的負面評價,都是相當值得懷疑的,如法國的瑪麗安托瓦內(nèi)特皇后,中國的秦檜丞相,烏克蘭的赫梅利尼茨基。不過要為那些已經(jīng)基本上有著板上釘釘?shù)呢撁嫒宋锓?,的確需要歷史學家對目標的強烈認同,和回應多方面激烈質疑的勇氣。
      本書以最后一章“歷史的因果”作結。作者似乎在書的最后點題,回到對“大歷史”的論說上來。既然一切歷史事件都是時間鎖鏈中的一串,所以理所當然地,歷史應當被當做一個整體的對象來研究。在對歷史事件作出評價以前,應該排除偏見,不接受任何在研究前就給出的解釋。到此,“歷史是什么”這個判斷取向的問題已經(jīng)得到的充分的回答,但是“什么是歷史”這個研究取向的問題,卻永遠不會得到令每一個人都滿意接受的答復。
  •     
      【法】馬克?布洛赫 著;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92年6月第一版。
      
      目錄:
      
      導言
      
      第一章 歷史、人、時間
      1.歷史學家的選擇
      2.歷史與人類
      3.歷史與時間
      4.起源與偶像
      5.過去與現(xiàn)在的界限
      6.由古知今
      7.由今知古
      
      第二章 歷史的考察
       1.歷史考察的一般特征
      2.證據(jù)
      3.證據(jù)的流傳
      
      第三章 歷史的考證
       1.考據(jù)方法的歷史概要
      2.辨?zhèn)握`
      3.考據(jù)方法的邏輯
      
      第四章 歷史的分析
       1.評判還是理解?
      2.從人類功能的多樣性到人類良心的一致性
      3.術語
      
      第五章 歷史的因果
      
      
      讀后:
      
      讀這本小冊子的緣起是沙土同學的一篇讀書筆記中提及。如同《柳如是別傳》一樣,《歷史學家的技藝》這本書第一吸引我的還是作者在特殊的時期懷著特殊的心情所寫下的文字,這種情景恰如司馬遷所說:周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當作者自身的處境與其文字交相輝映時,往往能夠產(chǎn)生特殊的魅力,將文字的張力持續(xù)放大。
      
      從內(nèi)容上來說,閱讀完這本小冊子,雖然有一些章句的確啟迪很大,但總體上并沒有什么醍醐灌頂?shù)母杏X。后來反芻了一些章節(jié)之后再次思考,反思自己的這種感覺是由于沒有進入到成書當時的學術背景里面去體會,而是以現(xiàn)在人的知識去衡量前人的成果。在已經(jīng)閱讀過不少年鑒史學著作之后,很多觀點比較熟悉,自然敏感度降低,但如果考慮到《歷史學家的技藝》一書的成書年代仍然處于傳統(tǒng)史學和實證主義一統(tǒng)江湖的時候,這本書的意義就能夠跳出來了。
      
      在第一章中,作者提出了歷史與現(xiàn)實的關系,強調歷史與現(xiàn)實之間互動而產(chǎn)生的意義;第二章和第三章主要談論了史料辨析的問題,革命性的觀點在于對史料的立體性閱讀,探討史料本身的修辭和產(chǎn)生的情景;第四章提出了整體史的視野和人文主義的史學態(tài)度,術語一節(jié)體現(xiàn)了歷史學家對于歷史書寫的反思。這些論點,正是指導著20世紀后面數(shù)十年來史學進步的圭臬。
      
  •      一
       馬克?布洛赫的《歷史學家的技藝》被譽為“年鑒派史學的宣言書”。該學派的學術刊名均有“年鑒”二字,便由此得名。年鑒學派與以蘭克為代表的實證史學相對。實證史學是自然科學神話的產(chǎn)物,它高舉“如實直書”的大旗。然而,史學終究不是自然科學,實驗可以重復,而歷史一旦流走便不再回頭,時間、空間都無法再次交匯。在意識到實證史學的局限后,布洛赫率先提出了一種全新的史學觀,這便是其寫作《歷史學家的技藝》一書的主要動因。布洛赫筆下的新史學是以大歷史觀為指導的總體史(Universal History),這樣的歷史不論在寬廣度,還是縱深度上都要大大超過前人。
      
       二
       橫向來看,年鑒派擴大了舊史學的視野。以往的史學總是關注“帝王將相”的故事,其研究重心在于上層的、中心的、大事件、大人物,關于這一點只消考察歷史時代的劃分便可知曉。正如布洛赫所說:“時代的劃分往往以統(tǒng)治者的更替、王朝的征服為界……在民族史中,國王的更替就成了分期界限……當歷史上不再有國王時,人們就以政府為線索,好在政府也是會倒臺的,于是革命就成了歷史分期標志……”。 根據(jù)上述線索所書寫的歷史必然只能是精英史、政治史,布洛赫所要做的正是打破舊史學的這種局限,他試圖把歷史的研究重心轉移到社會生活、環(huán)境、經(jīng)濟這些看起來很普通的東西,用后來人的話來描述,叫做“從閣樓到地窖”。
       “從閣樓到地窖”的轉變,擴充了史料的來源,使原本看似平常無奇的數(shù)據(jù)、文件、書信,發(fā)揮出不容忽視的作用。傳統(tǒng)史學多以政府公函、前人史學家所著史書為史料,日復一日地研究這些歷史學中濫用的“經(jīng)典”,只能將史學的道路越走越窄,只有充分重視現(xiàn)有的一切歷史文書、文物,才能將史學引向更廣闊的天地。此外,值得提請注意的是——布洛赫在《歷史學家的技藝》中將史料分為“有意”的和“無意”的兩類,雖然“有意”的史料往往比較有名、具有相當?shù)膬r值,然而在布洛赫看來,顯然是“無意”的史料更為可靠。
       “從閣樓到地窖”的轉變,給與歷史學以更廣闊的學科基礎,使之不那么固步自封,它拓展了歷史學與其他學科,特別是社會學科的聯(lián)系。布洛赫在《歷史學家的技藝》中,多次提及涂爾干的社會學,他認為歷史學可以從中受到重大啟發(fā)。其本人的代表作《國王神跡》運用了心理學的方法,他說:“歷史事實在本質上是心理上的事實,因此,能在其他心理的事實中找到它們的前提條件?!?
      “從閣樓到地窖”的轉變,為分類專史的出現(xiàn)提供了可能,畢竟象牙塔里所能容納的東西只能是極少數(shù)的。布洛赫將專史定義為歷史的專業(yè)化,即一種垂直狀態(tài)的知識,也就是劃定有限的范圍來證明其合理性,也只有在有限的范圍內(nèi),才能證明專業(yè)化是合理的。他認為,只有對現(xiàn)象加以分類,才能彌補人類思維的局限和短暫生命所帶來的欠缺,才能充分揭示主要的歷史動力。 新聞傳播史,作為歷史專業(yè)化中的一個分支,也是在這一背景下才受到應有的重視。
      
       三
       縱向來看,年鑒派延伸了舊史學的跨度。布洛赫指出:“……我們的研究證明,那些廣泛而持久的發(fā)展所造成的強烈震蕩完全可能是自古及今的。” 社會思潮的波動,技術的更新,社會經(jīng)濟結構的變化,是左右人類命運的潛在因素,它對歷史的影響決不亞于一次政變或戰(zhàn)爭。黃仁宇先生的《萬歷十五年》其英文名為:“1587,A Year of No Significance”,正如該英文名一樣,1587年實在是歷史長河中再平凡不過的一年,幾無大事發(fā)生,然而,正是在這一片寂靜中,他發(fā)現(xiàn)了數(shù)百年后導致中國翻天覆地變化的根源——以德治代替法治的傳統(tǒng)制度。黃仁宇這種“將歷史的基點推后好幾個世紀,以重新檢討” 的角度和方法,正是年鑒派所倡導的。
       布洛赫說:“整體比部分更有確定性。” 這一觀點被年鑒派的接班人布洛代爾發(fā)揚光大,他將歷史分為長時段、中時段和短時段。長時段對應的是人和自然的關系即環(huán)境,環(huán)境變化雖然緩慢,卻滲透到人類所有的活動中;中時段對應的是群體生活、經(jīng)濟與所構成的社會,需上百年方發(fā)生變化;短時段對應得是事件和人物的歷史,在一百年之內(nèi)甚至幾十年之間發(fā)生。他還說,長時段是結構,中時段是局勢,短時段是事件。 顯然,局勢比事件要穩(wěn)定,而結構又比局勢更穩(wěn)定。
       穩(wěn)定的結構和非穩(wěn)定的事件之間存在著明顯的矛盾,這就自然引出了這樣的問題——歷史的偶然性究竟如何界定?又或者歷史有沒有可預見性?歷史的偶然性針對的是事件,而歷史的預見性則是針對局勢乃至結構而言的。布洛赫看到了這一問題的價值,然而,造化弄人,正當他著手對其進行具體論證時,他卻因參加反法西斯運動被槍殺。學者所留下的未解之題是學術界的遺憾,而學者本身的慘死更是人類文明的悲哀。
       《歷史學家的技藝》是一部未完成的手稿,布洛赫未及完成的第六章“歷史的解釋”和第七章“論預見”,原本應當是最富創(chuàng)見的思想,我們現(xiàn)在卻無緣詳盡了解。然而,僅其留下的關于這些話題的提綱就足以成為年鑒派,乃至新史學至高的新起點。
      
       四
       布洛赫所強調的總體史,經(jīng)過其后的年鑒派學者發(fā)揚光大后,卻走向了極端,產(chǎn)生了異化。前面提到的布羅代爾由于把過多的筆墨放在長時段,而忽略了對事件的關注,于是,有人就批評說,布羅代爾的歷史中沒有“人”。如果布洛赫尚在世的話,面對這樣的指責定會失望之極。因為,他從來就沒有否認過“人”在歷史中的地位,他簡潔果斷地說:“從本質上看,歷史學的對象是人。還是讓我們把它稱作‘人類’吧?!?他在書中多次強調,史學的主題就是人類本身及其行為,歷史研究的最終目的顯然在于增進人類的利益,離開了人——這個史學的基本要素,再宏大的敘事也只是空中樓閣而已。優(yōu)秀的史學作品都少不了生動細致、真實可感的人物刻畫,還是舉《萬歷十五年》為例。該書每個章節(jié)都圍繞著一個特定的歷史人物展開,通過對其人其事的敘述來展現(xiàn)時代的特征以及民族的特性。作者黃仁宇在《<萬歷十五年>和我的“大”歷史觀》一章中指出“敘事不妨細致,但結論卻要看遠不顧近” ,而他運用在該書中的歷史寫作手法正是他對于這一準則的親身實踐。
       大處著眼,小處著手,宏觀與微觀的結合正是當今史學工作者努力的方向。一味地強調事件,會導致見木不見林的傾向;而完全無視事件,則既無樹何來林?布洛赫的《歷史學家的技藝》正是為了避免這兩種極端所作的探索:一方面,他宣稱,歷史是一門飽含“詩意”的學科,它比其它學科更能激發(fā)人們的想象力,而歷史學家所要做的就是努力恢復想象;另一方面,他又格外注重對史料的應用和考證,以經(jīng)驗主義的作風仔細觀察特定的事實。這便是歷史學家的技藝——“真正的歷史綜合或概括所依賴的,正是對事物質經(jīng)驗實在的敏銳感受力與自由的想象力天賦的結合?!?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布洛赫在此所作的,不僅是年鑒派史學的宣言書,更是全人類史學的宣言書。
      
      
  •     應該說是大家之作,但是因為未完之稿以及翻譯原因,我個人覺得有點松散,讀起來比較累。其中的觀點于現(xiàn)代史學家而言不算新鮮,一些精辟句子還是蠻不錯的。
  •     經(jīng)典之作。
      這個譯本用了新的書名,文字還是用的上海社科院出版社的舊版。但沒有版權說明,譯文依據(jù)的是什么版本不清楚,這一點失誤降低了本書的學術引用價值。(法文?從英文轉譯?)
      
      Marc Bloch的這本遺作,法文原書名Apologie Pour l'Histoire, ou Métier d'Historien,即《為歷史學辯護,或歷史學家的技藝》,在中文譯本出現(xiàn)之前,常見有人譯作“歷史學家的手藝”“歷史學家的職業(yè)”之類。Métier,意思就是職業(yè)、專業(yè),技藝這個譯法也很到位。
      
      中譯本在臺灣和大陸,分別于1989/1992年出版,書名都依據(jù)英譯本(Craft of Historian)。其實文本也可能都是從英譯本轉譯的(?)。
      
      法文版的1993年版,有布洛赫的兒子寫的前言(Armand Colin 1993),文本變動很大,依據(jù)重新發(fā)現(xiàn)的布洛赫原稿,對費弗爾的編校又重新做了校訂。
      1997年發(fā)行新版,有勒高夫的序言(Armand Colin 1997)。
      
      這次中譯本的再版沒有補充任何新的信息,比較可惜。
      
      
      這里有法文版的電子版,看得懂法文的人可以下載:
      
      http://classiques.uqac.ca/classiques/bloch_marc/apologie_histoire/apologie_histoire.html
      
  •     讀書人都對歷史都抱有一種雄心,即便布洛赫也不例外。他忠告了他的兒子和歷史觀眾們,作為歷史學家或者歷史手藝人的角色,如何去激勵自己,并且穿越時空,把歷史作為一種信仰和存在去重新撰述。
      我看的版本更早一些,上海社科院92年版。名叫《歷史學家的技藝》。
      現(xiàn)在看,翻譯的文腔略有不適,因為太過古意,不夠白話文的語速。
  •   乃就這么交了?
  •   對啊,半夜寫得好辛苦=口=大仙見笑了(捂臉)
  •   寫得好強大……
  •   @ asahi 這個男人在這個學期被別人搶了、、、
  •   同行路過
  •   偏見總是與無知相伴……啊這簡直就是對我的寫照!
  •   看過的最好的
  •   閱...
  •   。。。有點太長
  •   脈絡清晰,不錯不錯吶
  •   哇哇哇你好哇。。請問您是哪位?
  •   呵呵,拜讀高作。
  •   雪中送炭。。。。參考參考~
  •   反思自己的這種感覺是由于沒有進入到成書當時的學術背景里面去體會,而是以現(xiàn)在人的知識去衡量前人的成果。樓上說的確實我覺得,史學研究,不能僅以現(xiàn)在的思維和觀點去衡量之前的歷史,否則有失公允。以前我也沒注意到,粗略看了這書,還聽了黃洋的講課,覺得還是有些道理的。
  •   “時代的劃分往往以統(tǒng)治者的更替、王朝的征服為界……在民族史中,國王的更替就成了分期界限……當歷史上不再有國王時,人們就以政府為線索,好在政府也是會倒臺的,于是革命就成了歷史分期標志……”。在第幾頁?想做注釋用
  •   152-155頁 似乎不是原話.這幾頁都在講史學的時間界標,年代劃分.@晴
  •   學習了。。。以德治國的源頭——黃仁宇先生的《萬歷十五年》其英文名為:“1587,A Year of No Significance”,正如該英文名一樣,1587年實在是歷史長河中再平凡不過的一年,幾無大事發(fā)生,然而,正是在這一片寂靜中,他發(fā)現(xiàn)了數(shù)百年后導致中國翻天覆地變化的根源——以德治代替法治的傳統(tǒng)制度。
  •   布洛赫的《歷史學家的技藝》正是為了避免這兩種極端所作的探索:一方面,他宣稱,歷史是一門飽含“詩意”的學科,它比其它學科更能激發(fā)人們的想象力,而歷史學家所要做的就是努力恢復想象;另一方面,他又格外注重對史料的應用和考證,以經(jīng)驗主義的作風仔細觀察特定的事實。這便是歷史學家的技藝——“真正的歷史綜合或概括所依賴的,正是對事物質經(jīng)驗實在的敏銳感受力與自由的想象力天賦的結合。”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布洛赫在此所作的,不僅是年鑒派史學的宣言書,更是全人類史學的宣言書。
  •   博雅引進個法文版怎么樣?
  •   假如遇到合適的譯者,值得做。
    德國人不僅把它從法文譯成德文本,而且還特別做了“考訂版”。
    布洛赫在中國一直沒有遇到知音。他最著名的《封建社會》,也是從英文轉譯的。
  •   難道國內(nèi)缺懂法文的歷史愛好者?最近華東的法文譯作出的不少
  •   合適的人真不好找,否則商務印書館這么大牌,還不是弄一個英文轉譯本? 布洛赫的《國王的神跡》也由同一譯者在從英文版轉譯
  •   呵呵,博雅證明自己的時候到了
  •   法國人寫的史學名著,有待引進的太多太多了,但懂法文、搞歷史的人太少,其中適合做翻譯、又愿意做翻譯的人更少。我膽子小,不敢隨便做,怕被讀者罵。
    今天遇到商務的朋友,聽說他們已經(jīng)找人在從法文新版翻譯布洛赫的《為歷史學辯護,或歷史學家的技藝》。祝愿它早日問世!
  •   翻譯不好的確糟蹋好東西,學術著作更應該嚴謹,要不禍害更深,編輯們都是你這樣的態(tài)度就是我們讀者的福分啦。
    歷史的觀念譯叢有什么新動作嗎?上一輯很不錯!
  •   最近要出幾本新的,見
    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2274700/
  •   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版的有版權說明,Librairie Armand Colin 1974。
  •   但愿不是從英譯本轉譯的,英譯本的問題還是很大的。
  •   nod,德語書還好,法語譯的太少了。
  •   同意rabbit911兄的看法,我去年看了一期《年鑒》雜志,一篇文章就是從版本以及注釋上來考訂《辯護》的。這本書是綱領性的,值得重做。
  •   《國王的神跡》翻譯過來了嗎?強烈期盼中啊~~
  •   同問。
  •   跟商務的朋友核實了消息,《國王的觸摸》,《歷史學家的技藝》,他們都在請人從法文翻譯。
    進度不好說。
  •   有中文版的下載地址嗎 搜了好久沒找到 有電子版?zhèn)飨?/li>
  •   《國王的觸摸》\《歷史學家的技藝》,商務在請人從法文翻譯,有新的進展嗎?
      
  •   這本書雖然無版本說明(估計從英文迻譯),但個人覺得譯得很好。與現(xiàn)在許多讀起來佶屈聱牙的譯文相比,此書行文流暢,用詞優(yōu)美,可見譯者的文字功底。
    大學時代讀過上海社科的舊版,深受感染。譯者前言也歸納得很好。希望商務如果出新版,也能請一位優(yōu)秀的譯者。
  •   此書最近人民大學出版社出新版了,譯者黃艷紅,底本依據(jù)法文版
  •   《歷史學家的技藝》
    這個名字很不錯,我覺得。
  •   一個版本 沒啥區(qū)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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