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報告

內(nèi)容概要

　　“我”偶然闖進入了一位習(xí)性古怪的老人東魚的生活里。東魚的人生故事非常簡單，就是殺妻。愛城教育局局長的女兒潘雪蓮對東魚一見鐘情，突如其來的愛情讓東魚感覺到特別難以忍受，決定要殺掉她。東魚希望能借毒蛇除去潘雪蓮。不想潘雪蓮卻在數(shù)次被蛇咬中產(chǎn)生了抗體。東魚在絕望之中，聽說了一種叫“雞龜兒蛇”的毒蛇。雞龜兒蛇唯獨秦村才有，蛇女是唯一可以抓到它的人。蛇女家族是治療蛇毒的高手，但是她們身上帶有奇毒，男人一旦與其同房，就會中毒死亡。在治療蛇毒的過程中，秦村人太多的隱私被蛇女所掌握。而秦村，恰是“我”的故鄉(xiāng)，通過東魚的講述，“我”知道了秦村所有不光彩甚至是黑暗的事情。

作者簡介

　　安昌河，青年小說家。出生于四川安縣。已出版長篇小說《鼠人》、《鳥人》、《秦村往事》、《愛城往事》等。傷口以其肅穆、樸實、詭異的傳奇風(fēng)格，對社會與人性的深切憂慮和悲憫，而深受讀者喜愛，被譽為“將魔幻現(xiàn)實主義本土化的最具影響力的作家”，“在黑暗深處尋找光明的勇者”。

章節(jié)摘錄

　　我和小顏都認為如果做出來的話，這應(yīng)該是一期非常漂亮的節(jié)目。我們拍攝的是一位治療性病的中醫(yī)，傳說此人還是治療性功能障礙的高手。選題差點沒通過，是我硬爭取的。我跟小顏說，我之所以硬要做他，是因為我有求于這個人?！　∥以陔娨暸_工作，負責(zé)社教部工作。我們社教部開設(shè)了一檔名字叫《愛城故事》的欄目。這個欄目主要是反映老百姓的生活，有故事，有情節(jié)，收視率非常高。收視率一高，壓力就大，我們得四處收集那些有看點的點子，甚至還花錢跟人買，誰提供線索，一經(jīng)采用，即付人民幣一百元?？赡苁清X給少了的緣故，開始的時候基本沒有人撥打我們的熱線電話。由于缺少那種非常有意思的節(jié)目線索，節(jié)目的收視率開始下滑。經(jīng)過深思熟慮，我決定將購買線索的報酬由原來的一百元提高到三百元，如果播出后節(jié)目引起了不錯的社會反響，再追加兩百元?！　」浑娫掆徛暡粩嗔恕５翘峁┚€索者很多都是看著那錢的，提供的線索也是千奇百怪，有人甚至提出希望我們跟他一起去捉他妻子的奸，他說他曉得行蹤，保管一去準(zhǔn)抓住，但是線索費要雙倍……還有人說她的老公的肚子里有人說話，每次做愛的時候，她都聽見老公的肚子里有人說話，是個女人的聲音，嬌滴滴的……　　線索是一個自稱有百萬資產(chǎn)的人提供給我們的。我還以為他是要捐資助學(xué)或者做其他的什么善事，他說不是那個目的，他是要通過我們電視臺感謝一個人，說如果沒有這個人的話，他就不可能有今天。那人說，他原來有位很美貌很賢惠的老婆，只是結(jié)婚二十年來，卻從沒生育過。然而這并不是她老婆的過錯，責(zé)任全在他的身上，因為一場大病過后，他那東西根本硬不起來，連男女之事都做不了，如何有生育。無奈之下，他老婆離開了他，他萬念俱灰，喪失了生活的信心，流落到愛城?？粗鴦e的夫妻帶著娃娃漫步街頭，盡享夫妻之歡，天倫之樂，而他卻是如此悲慘下場，由不得悲嘆上天對他的不公，于是投河自盡。這個時候有人救了他，這個人是個中醫(yī)。　　如果故事單是只到這里也就平淡了。中醫(yī)將他從愛城河里救起來，問他究竟為啥要自殺。富翁將自己悲慘遭遇說了。誰曉得中醫(yī)一聽哈哈大笑，說這有何難，我?guī)湍惆咽サ男腋Ｕ一貋砭褪橇?。中醫(yī)給他開了三副中藥，三副中藥還沒吃完，他那東西就硬得起來了?！　∮谑撬謴?fù)了生活的信心，做起了生意，隨后生意越做越大。三年前，他新娶了一個老婆，他的老婆三年時間給他生了三個娃娃。　　講完了，那人問我，如果沒有中醫(yī)的話，是不是就沒有他，就沒有他現(xiàn)在的一切?！　∥殷@喜不已，連聲說是。當(dāng)我要求他配合我們做這個節(jié)目時，他推辭了，說他現(xiàn)在念著中醫(yī)的恩情，正四處做善事，從來沒有留下個姓名。至于采訪嘛，建議還是多把時間留給他的恩人，那位神奇的中醫(yī)?！　∵x題報送到臺長那里，臺長聽得眼睛都直了。他說吹牛吧。當(dāng)我說那人拒絕出面接受采訪的時候，臺長笑起來，說肯定是吹牛。我說不管那么多，這個節(jié)目我肯定是要做的，就算不播出，我也要做?！　∨臄z的時候，趕上了一個男人前來送錦旗。那是一個魁偉的男子，他高舉的錦旗上面寫著兩句話，“昨天有求不應(yīng)妻離子散，今日重振雄風(fēng)氣象更新”。中醫(yī)的店面不大，很簡陋，但是錦旗往那一掛，滿屋就顯得亮堂起來。我看著錦旗上面的那兩句話語，直贊嘆說寫得好。小顏問哪里好。我指著“有求不應(yīng)”四個字，說，你仔細品味品味，就曉得好了。小顏說她品味不出來。我說，對一個男人來說，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于“有求不應(yīng)”啊。小顏明白出了那話的意思，白了我一眼。　　做完節(jié)目已經(jīng)很晚，中醫(yī)要宴請我們。我說飯是要吃的，還是我請你吧?！　〕燥埖臅r候，我和小顏分坐中醫(yī)兩邊，為他斟酒添菜。中醫(yī)開始還受寵若驚的樣子，只兩杯酒下肚，就拘謹全無了。他的酒量不大，不過十杯的樣子，舌頭就大了，硬了，但是話卻多了起來。他說的都是在行醫(yī)過程中遇到的一些希罕事、古怪事。這些我都不感興趣，看他嘴巴里像含個大棗很費力說話的樣子，我腮幫子都酸了。我不想讓中醫(yī)太醉，后頭我找他還有事，就跟大家說別勸他酒了，還是聽中醫(yī)說說話。中醫(yī)說了半天，最后有一段話我雖然不是第一次聽說，但是能夠從這么一個人物嘴巴里冒出來，感覺還是挺新奇的。他說，人是這天下最奇怪的動物，這奇怪主要體現(xiàn)在“那方面”。他說到這里的時候，拿眼瞄了瞄小顏，見小顏的神色里并沒有厭惡的成分，就大了膽子。接著說，這天下所有動物除人之外，那個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為了傳宗接代，為了傳宗接代它們才有發(fā)情期，只有在發(fā)情期到來的時候它們才那個。奇怪的是人的發(fā)情期好像隨時都有，因此人隨時都可以那個，都在那個。人的那個不再是為了繁衍后代，而是為了搞著玩——搞著玩就是亂搞嘛，這目的意義就全變了嘛，這很不符合自然規(guī)律，不符合自然規(guī)律就是病態(tài)的一種表現(xiàn)嘛。所以我跟那些前來治療的人說，我說你們把心思放寬敞些，放愉快些，沒啥大不了的，這個性病啊，其實我們早就得上了。沒有誰跑得開躲得了，性病與生俱來……　　吃過飯，我攙扶著醉熏熏的中醫(yī)，要小顏他們先回去，我和中醫(yī)還有點事情。中醫(yī)以為我有那個方面的愛好，揮舞著手臂說去花街，一切由他安排。我說不是，我找你，是想請你幫我一個朋友治療一下病。中醫(yī)問啥病，是不是性病。我說不是，是陽痿。中醫(yī)拍拍我的肩膀，說，兄弟，看你對我一片誠意，今天晚上又這么厚待我，我就跟你說老實話吧。我治療性病是一把好手，那性功能障礙嘛，不過是搭配起來鬧著熱鬧的，撐著門面好看些，我是沒有多大把握的……　　那今天下午送錦旗的——　　那是我表弟，不是為了配合把電視拍得好看么？中醫(yī)湊在我耳朵邊說?！　∥艺f那個熱線電話呢？也是你找的人？　　現(xiàn)在啥事都要搞炒作嘛。中醫(yī)看出了我的不快，有些悻悻地說?！　】粗婚偌t色路燈映照得有些扭曲的面孔，恨不得一巴掌揮過去。我扭頭就走?！　≈嗅t(yī)搖搖晃晃跟著我后面說，兄弟，如果是性病我就幫得了忙的……　　2：　　臺長問我，有沒有辦法在短期內(nèi)將節(jié)目收視率提上去。我說我們再努力努力。臺長正色說，如果你感覺到壓力太大，我們可以考慮讓你去學(xué)習(xí)一段時間。我說，我們正在想辦法，正在尋找能夠引起轟動效應(yīng)的題材……臺長揮揮手說，我只要收視率，怎么做，做什么，那是你們的事情?！　』氐睫k公室，我問他們有沒有接到可以做一做的線索。大家都搖頭。　　正在郁悶的時候，來了個電話。這個電話讓我興奮得連說話的聲音都跑調(diào)了?！　〈螂娫拋淼氖菒鄢堑囊粋€老退休教師，他問我你是不是《愛城故事》欄目的負責(zé)人。我說是。他說你們曉得不曉得一個叫東魚的人。我瞥眼問大家曉得不曉得一個叫東魚的人，大家都搖搖頭。于是我跟他說，都不曉得。那退休教師噢了一聲，說這也難怪，你們年輕。我說你說吧，他怎么了。那退休教師說，大上前天，在一條老巷子里，我看見他拎了一串耗子，藏頭藏腦的。我好多年沒見他了，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這都是因為他給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啊。　　我說他抓耗子干啥？　　老教師清了清嗓子，說，他抓耗子肯定是去喂蛇?！　∥股?？我吃驚起來，愛城還有養(yǎng)蛇的？是寵物么？　　是野蛇。老教師說?！　∥野迪玻南脒@下子有選題了，一個人抓耗子喂蛇，多刺激人心的一個場面啊。稍加挖掘，比如他為什么要喂蛇，怎么喂……就是一個內(nèi)容豐富的故事，如果能夠現(xiàn)場拍攝他與蛇共舞的場景，突現(xiàn)出人與自然的密切關(guān)系，別說上愛城電視臺，就算是上CCTV也夠本了?！　±辖處熣f，他跟東魚在早些年共過事，他教物理，東魚教生物。說到這里，老教師對東魚在生物方面的教學(xué)贊不絕口，說他從來沒看見過那么有學(xué)問的人，這天底下的生物，幾乎是沒有他不曉得的，他清楚任何生物種類的起源與演化，對它們的習(xí)性了如指掌。　　其實他最有研究的還是蛇。那老教師說，因為他對蛇太了解，他一看傷口，就曉得是啥蛇在啥時候啥地方下的口。其實這還不算，最讓人瞠目結(jié)舌的是他居然能夠喚蛇?！　∥腋蜻^賭的。老教師說，當(dāng)時我們教書的學(xué)校是一個破廟，我住東廂房他住西廂房。他那人脾性很古怪的，不善和人交往，不茍言笑，顯得很孤僻。這一天，他在我住的屋子門口探頭探腦地張望，我看見了，邀請他進屋坐坐。他進來了，也不坐，把屋子打量了一陣，然后跟我說，說我跟你說一個事，你聽了別害怕。我笑起來，說有啥事情會讓我害怕的？他說，你的屋里有一條茶缸粗細的火赤煉。我說你咋曉得？他說我曉得，我就過來跟你說一聲，叫你看見了別害怕，也別傷它，它懷孕了。我說你咋曉得？他說我就曉得。說著他要離開。我叫住了他，說，你要真曉得，就叫出來給我看看，不是說你有多神么？我看看你究竟有沒有這能耐。我們正說話的時候，學(xué)校里其他的老師以為我們在爭吵啥，也都圍了過來。當(dāng)明白了是咋回事的時候，就一起慫恿說讓他把蛇叫出來。說到后來，竟然賭上了，賭他把蛇叫出來——因為我們曾經(jīng)聽說過他有喚蛇的本事，都沒有親眼得見——賭注是我的半個月工資。但是東魚不干，他漲紅著臉，嘟嘟囔囔著要離開。被大家拉住了，大家硬下了心腸，就算是撕破臉皮也要他把蛇叫出來看看，你不是說有么？既然有，你就叫出來看看啊。要不然，你就是造謠惑眾，危言聳聽，駭人聽聞，是騙子。東魚如何受得了這氣，他答應(yīng)賭一賭。大家伙兒都加入了進來，一共六個人，每個人半個月的工資。如果東魚喚不出來蛇，就賠出他的半年工資。　　老教師講到這里的時候，好像外面有人在說啥，他擱下話筒就跑到外面去跟人搭茬去了。我耐著性子，把話筒捏在耳朵邊，等待他回來繼續(xù)說?！　≡趺礃樱看蠹覇栁??！　∥艺f很傳奇，跟聽評書似的，精彩得很?！　∵@時候老教師回來了，說真對不起，剛才外面有人說一只貓被電擊死了，我問啥顏色的，說黃色的，不是白色的，白色的是我家小強……　　我說老師，您請接著繼續(xù)吧?！　∷?dāng)時的確把我們都嚇住了。老教師說，他讓我們都走出屋去，說我們身上有怪味，蛇要聞著了，就不會輕易出來。我們只得聽他的，就走到門口去，看他咋弄。東魚走到一個墻角邊，蜷下身子，嘴巴里發(fā)出一陣陣怪響，好像是口哨，又好像是在吧唧什么很難嚼爛的東西。過了一陣，東魚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慢慢地后退著，后退著……可是在他的前面，我們啥也沒看見。他慢慢地退到我們跟前，我們問他，蛇呢？他回頭沖我們怪異地一笑，我們被他那怪異的笑容唬了一跳，正驚懼間，他指了指我們的腳下。我們低頭一看，個個寒毛豎立，背心發(fā)涼，因為在我們腳下，盤踞著一條胳膊粗的紅艷艷的赤煉蛇，正吐著烏黑的芯子，一雙陰邪的眼睛張望著我們。我們誰也不敢動一下，個個腿腳發(fā)軟……　　當(dāng)東魚像薅一段褲帶一樣把那條火赤煉抓走了過后，我們都尖叫起來，逃似的離開了。后來我們才曉得，那天還有一位老師尿了褲子。至于那間房子，我是再也不敢進去住了。　　東魚是個厚道人，我也是那以后才看出來的。老教師說，我們幾個的工資，都按照半月的數(shù)給他，他沒要。　　說到這里，老教師嘆息一聲。　　我問后來呢？后來怎么了?！　±辖處熣f，后來他被抓了起來，進了班房。我在報紙和廣播里聽說他以前犯過什么事，但我感覺那都是誣陷人家的，這其中肯定有六月飄雪的冤屈。這后來為啥又抓人家，我都覺得蹊蹺。隨后不久，我被調(diào)離了愛城，不過東魚的事情我一直惦記著的。退休后回到愛城，我還到處找過他，但是沒找著。直到那天我在老巷子里遇著了他，曉得他還活著。我上前跟他打招呼，他卻推開我，我說了我的名字，問他認識我不，他一個勁地搖頭，趕緊離開了，生怕我傷害他似的?！　±辖處煱赜趿丝跉?，好像淤積了一肚子的惆悵無以釋懷。他說，我曉得這么些年來他肯定受了太多的傷害，只可惜我就要離開愛城去美國照料我的孫子了，要不然，要不然……我真想跟他好好說說話……　　3：　　小顏說，她在街上遇見那個中醫(yī)了，那個中醫(yī)問她節(jié)目啥時候播出。我說那個中醫(yī)的節(jié)目不播了。小顏歪著腦袋，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說，是不是人家昨天晚上沒有把你伺候安逸？　　我說我是“有求不應(yīng)”，那些事是做不了的。　　小顏嗤笑一聲，要走開。我叫住她，說，那個中醫(yī)的節(jié)目不播了，他是個騙子。小顏哦了一聲。我說，昨天下午那個錦旗是他表弟送給他的?！　‰y怪，那家伙一看就不是啥好貨。小顏說，這節(jié)目出不了，就會出現(xiàn)空檔，怎么辦?！　偛沤恿藗€線索，很有點意思。我將剛才電話的內(nèi)容跟小顏說了，但是擔(dān)心會是虛假線索。小顏說是不是虛假線索很好驗證的，那個退休教師不是說他在廣播里聽見過關(guān)于東魚的消息么，一問廣播局當(dāng)年的老同志，不就清楚了么？我連聲稱贊好主意?！　∥覀冋业搅藘蓚€老同志，他們說當(dāng)年的確是聽說過東魚這么個人的名字，但是由于時間太過久遠，都記不太清楚了。末后，兩個老同志跟我們提供了一條非常有價值的線索，說有一個叫袁的老同志，他過去在愛城報道組工作過，最擅長的就是寫批判報道，既然東魚是被批判過的，袁就一定采訪報道過他。　　我們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袁。袁已經(jīng)枯老得不成人形了，他被塞在一個可以推著前行的不銹鋼椅子里，歪著嘴巴，不時滴瀝著晶亮的哈喇子。我們一看那情形，就要離開，被袁的愛人，一個茁壯的老婦人叫住了，說，你們不是要采訪他啥事么？這時候，我看見袁一聽采訪兩個字，原本黯淡的眼睛一下子明亮了。小顏不無憂慮地說，他……能行么？　　有啥不行的？在我們身后的袁突然說道，盡管聲音有些含混，但還是可以聽得清楚。　　你能說？我們問?！　≡c著頭?！　∥覀兘舆^袁的愛人遞過來的椅子，在袁的跟前坐下。　　你是不是采訪過一個叫東魚的人？我們問，因為我們坐的椅子高，而袁坐的椅子太低，我們在問話的時候不得不向前埋下身子，探著腦袋。　　東魚……他啊……你們問他干啥？袁咧著歪嘴說著，一縷晶亮的哈喇子沿著嘴角滴瀝了出來。袁的愛人手拿一根毛巾，趕緊上前給他抹了?！　∥覀兿肓私庖恍┧那闆r，你還記得這么個人么？我問。　　我采訪過的，有誰我會不記得的？袁想嗤笑，沒發(fā)出笑聲卻噴出了口水，他的愛人趕緊抹了。袁努力想要抬起自己的手臂，卻沒辦法，在他愛人的幫助下，他還是抬起了手臂，哆嗦著指頭在自己的胸口上點了點，說，你們也是記者吧。曉得么？采訪得用心，只要用心采訪了，就永遠不會忘記?！　⊙劭茨枪恿髁顺鰜?，我們都唯唯諾諾地應(yīng)答著。等那哈喇子被抹去了，我們說，我們想知道東魚的一些事情，想請你給我們講講?！　∥矣眠@么幾個字來概括他。袁吸了口就要流淌出來的哈喇子，但是無用，哈喇子照樣流了出來，晶亮地掛在嘴角，等他愛人給抹去了，他才慢條斯理地一字一頓地說，歪門邪道、生活墮落、頑固不化……　　我說能說詳細點嗎？　　把他說詳細點干啥？你們是要給他翻案么？袁突然激動起來，那嘴角邊的哈喇子泉水般向外洶涌著，弄得他的愛人不停地給他抹著?！　∥覀冓s緊說不是那意思，我們只是想了解一點關(guān)于東魚的事情?！　∷猩逗檬虑椋≡缍ò噶?！袁急躁起來，他偏著的那疙瘩蒜頭模樣的腦袋，不停地顫栗著，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他說，我為黨為國家為人民采訪了幾十年，寫了上千上萬條報道，你們不來問我的事情，卻去問他的事情，你們……你們究竟想要干啥……　　袁突然被一口口水嗆住了，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嗽完了，再沒聲息。我們看著他歪膩在不銹鋼椅子里那原本矮小的身子，現(xiàn)在變得更加矮小了，像一只枯萎的茄子。袁似乎很累，只有兩眼珠子間或翻動一下。我們被嚇住了。袁的愛人卻像是經(jīng)見慣了的，她給袁抹了一下流出來的哈喇子，然后上前將他從椅子里抱了出來，像抱嬰兒一樣抱在懷里?！　∷看紊鷼?，都要上廁所，要不，就要屙身上了。袁的愛人說著抱著袁進了衛(wèi)生間?！　∥液托☆伱婷嫦嘤U地離開了袁的家。　　我們又去了檔案館，希望能夠查閱到東魚的資料。東魚讓我興趣盎然，我想知道在他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在檔案館我們沒有找到半點東魚的資料。我原來樂觀地想，我們會找出許多關(guān)于東魚的報道，或者批判文章，在那些報道的屁股上，甚至還可能會看見袁的署名?！　』氐睫k公室，我們開了個會議。我要他們趕緊湊出一期節(jié)目來，由我和小顏繼續(xù)尋找東魚，只要尋找到東魚，好好做兩期節(jié)目出來，只等節(jié)目一播出，收視率下滑的局面，馬上就能得到改變。

編輯推薦

　　《X報告》獻給汶川大地震中的逝者和生者——他們演繹過這片土地曾經(jīng)的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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