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仨

前言

將張愛玲、蘇青、胡蘭成3人放在一塊寫，是自然的。張愛玲與蘇青同為20世紀40年代上海淪陷區(qū)文壇上最顯眼的女作家：胡蘭成與蘇青是大同鄉(xiāng)，他與張愛玲結(jié)識，也是通過蘇青，他與張愛玲更有一段被世人津津樂道的所謂“傾城之戀”。他們3人之間，不僅有許多交往，在文學(xué)創(chuàng)作、人生思想方面，還有來回的、深入的影響。這就使得將他們3人作對比，不僅可以，也有意義、有意味、有意思。事實上，在以往出版的研究文獻中．論述他們其中一人而涉及另外兩人的，占了很大比例，足以證明3人之間關(guān)系的相互牽扯，只是尚無一本像本書這樣，將三傳主從出身一直“比較”到老死的著作。筆者作為較早關(guān)注張愛玲研究的作家，除了張愛玲傳記外，還出版過首部蘇青傳記，并于20世紀90年代，首次提出應(yīng)在張愛玲研究之外研究胡蘭成。如今這本《他們仨》就要付梓，回頭想想，大概也是一種意識終于結(jié)出的果吧？大陸的張愛玲研究，如果從20世紀80年代起算．迄今已近30年了。在如許長的時間里。在張愛玲熱持續(xù)不退的社會背景下．張愛玲從文本到人生?！岸嗳狻钡牟糠忠呀?jīng)被一批又一批的“食客”嚼啃得差不多了。研究者若非視力過人，早已經(jīng)面臨拾人牙慧的窘境；讀者若非反復(fù)咀而不厭，也已面顯疲憊之色。張愛玲研究今后的出路無非兩條，一是精耕細作，一是另辟蹊徑?；谶@種考慮，筆者兩年來，先后出版了《深艷——藝術(shù)的張愛玲》、《色，戒不了》，如今又有這本《他們仨》，算是對這兩條路的試腳吧。

內(nèi)容概要

蘇青在歡喜中忙著編輯《天地》第二期的稿子?！　∵@邊張愛玲賜稿了，是短篇小說《封鎖》。 　　那邊胡蘭成也贈文了，是議論文《“言語不通”之故》。 　　兩人的稿子同上。于是胡蘭成隨便一翻，就“翻到一篇《封鎖》”了，并且他“才看得一二節(jié)，不覺身體坐直起來，細細的把它讀完一遍又讀一遍”。猶嫌不足，于是將小說拿給朋友看，更寫信去問蘇青，“這張愛玲果是何人？”

作者簡介

王一心，男，南京人。就職于南京師范大學(xué)教育科學(xué)學(xué)院。
　　大陸最早出版張愛玲文學(xué)傳記的作家，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南京市作家協(xié)會事理，南京市文聯(lián)簽約作家。
　　著有《驚世才女張愛玲》、《張愛玲與胡蘭成》、《深艷——藝術(shù)的張愛玲》、《色，戒不了》，以及《丁玲外傳》、《蘇青傳》、《林語堂》、《梁實秋》、《太平天國》、《勞謙君子陶行知》等。

書籍目錄

序祖上父親母親童年中學(xué)大學(xué)結(jié)緣三人行談女人看男人互看自道魯迅周作人林語堂幽默色膽辯白編劇出走信中意老死后記

章節(jié)摘錄

祖上胡蘭成是村商的后代，所以靈活機變——蘇青是舉人的后代，所以靈秀從文——張愛玲是沒落貴族的后代，所以遺世獨立胡蘭成的祖父胡載元是開茶棧的。用機器加工茶葉，生意一度做得很大，“賬房間及老司務(wù)”每天的開銷就相當于購50斤豬肉的錢，胡村的大石橋也是胡載元領(lǐng)頭捐款建造的，可見在村里是數(shù)得上的富戶。今日胡家老屋破敗不堪，但僅從宅樓欄桿上精雕細刻的鳳凰與松鶴圖上，也可看出當年的確不是一般農(nóng)村人家。蘇青的祖父叫馮丙然，字止凡，曾中舉人，1902年任本鄉(xiāng)村塾敦本小學(xué)校長，1904年始任寧波府中學(xué)堂校長，直到辛亥革命前。他還創(chuàng)辦了《四明日報》，并熱心建鐵路，開公立醫(yī)院，曾任杭州副參議長。這樣身份的人在家鄉(xiāng)如何受人尊重不難想象，蘇青曾如此描述：在“寧波城西有一個叫做浣錦的地方，其名稱的來歷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家的房子很大，走出大門不遠處，有一石橋日浣錦橋。在幼小的時候，我常常隨著祖父到橋邊去，橋邊石欄上坐著各式各樣的人，他們都在悠閑地談天。橋旁邊有一家剃頭店，房子是我家產(chǎn)業(yè)，剃頭司務(wù)叫阿三，他見了祖父可恭敬，連忙端了張大木椅來叫他在店門前坐下，于是橋邊的人都站起來了，問候我祖父，把一切里巷見聞都告訴他聽，征求他意見，聽取他的判斷。他默默地捻著須，眼望著天空，天空是蔚藍的，薄薄鋪些白云。我眼不轉(zhuǎn)晴地看著我祖父，只聽見祖父沉著而和藹地在答復(fù)他們了。他的聲音是這樣低緩，態(tài)度安詳?shù)饺f分，大家都屏住氣息，整個的浣錦橋上都鴉雀無聲。”蘇青的祖父、外祖父結(jié)親，兩家還比較般配。外祖父雖是一個不第秀才，不工八股，卻愛做詩到癡迷的地步，與馮止凡是可以有共同語言的，而且他讓女兒讀書，也與馮止凡主張女子識字相合。相較于蘇青胡蘭成，張愛玲的家世最為顯赫，所以可以上溯得更遠，事跡更多。張愛玲的祖父叫張佩綸，張佩綸的父親叫張印塘。張印塘祖父叫張棟，是個秀才；張印塘的父親張灼連未能博得任何功名，但他兒子張印塘則超過了祖父，做官了。張印塘字雨樵，嘉慶二十四年（1819）鄉(xiāng)試，得中舉人，但其后遇阻于往狀元去的第一道關(guān)——會試。好在乾隆年之后，朝廷大概是意識到了人才資源的珍貴，為使舉人出身的人多條出路，規(guī)定每六年挑取其中形相端正、善于應(yīng)對的人加以錄用，獲得會試一等的人任知縣，獲得二等的人任教職，叫做“大挑”。張印塘總算獲了一等了，被分到浙江，先做過幾個縣的知縣，繼而升任溫州知府，后調(diào)到安徽。張印塘56歲那年在安徽按察使的任上，奉命駐守安慶。太平天王洪秀全派了他的妻弟賴漢英與石達開的堂兄石鳳魁率軍西征，打到安慶，張印塘棄城而走，被咸豐帝降旨革職，留營戴罪自效，后又一敗再敗，次年病逝。張印塘身后留下三位妻子田氏、毛氏、李氏，及六個子女佩經(jīng)、佩綸、佩紱、佩緒（兩個女兒不知其名）。田氏不育，李氏似也未生。張印塘一生共生過七個子女，一個兒子早天。張印塘去世時，張佩綸7歲，上有一個哥哥兩個姐姐，下有兩個弟弟。一大家人在戰(zhàn)亂中不得不離鄉(xiāng)背井，隨印塘的弟弟輾轉(zhuǎn)浙江、江蘇各地，最后在蘇州定居下來。張佩綸少小苦讀，十年寒窗，終于博取功名。于同治九年（1870）赴京參加庚午順天鄉(xiāng)試，考中舉人；次年參加會試又中進士，得授翰林院編修；光緒元年（1875）升為翰林院侍講學(xué)士，后又升為署理左副都御史。他后來成為著名的清流黨“四杰”的事跡，以及迎娶李鴻章千金的佳話，為我們所熟知。張愛玲的外祖父叫黃宗炎，也曾中舉，后被乃父黃翼升捐了道臺，赴廣西出任鹽法道，不久卻因染瘴氣而亡，留下一對男女雙胞遺腹子，即張愛玲的母親和舅舅。黃翼升字昌歧，湖南長沙人，行伍出身，屢建戰(zhàn)功，先后兵歸曾國藩、李鴻章指揮，長江水師建立時，即蒙曾李二人舉薦，出任提督。后即在南京定居，張愛玲的母親也是在南京出生的。胡蘭成的祖父死時，胡蘭成的父親才18歲，胡蘭成沒見過祖父，他只是對祖父開茶棧那般生意紅火，“這種世俗的熱鬧至今猶覺如新?！彼麑γ耖g與世俗的親切感，不知是起于遙想祖父當年，還是受祖父遺風(fēng)的影響？張愛玲對祖先了解的渠道要比一般人多些。胡蘭成想要打聽母親的姓名都不容易，張愛玲的父親、姑姑口風(fēng)雖緊，但有跟了幾代人的老傭人，有愛打聽的弟弟，還有那么多七姑八舅的親戚以及文集、史書、小說，來源多著呢。也許張愛玲當年不過是年輕人少，有追先懷古情懷，而并非玩物解脫。張愛玲晚年時就態(tài)度有變，她寫道：“我沒趕上看見他們，所以跟他們的關(guān)系僅只是屬于彼此，一種沉默的無條件的支持，看似無用，無效，卻是我最需要的。他們只靜靜地躺在我的血液里，等我死的時候再死一次。我愛他們。”倒是胡蘭成，也許僅從撫視老屋欄桿上的鳳凰松鶴圖，就真的解脫了興亡滄桑？他在《今生今世》中道：“今我飄零已半生，但對小時的事亦只有思無戀，等將來時勢太平了我亦不想回鄉(xiāng)下去住，惟清明回去上墳是理當?！北葟垚哿嵋回灥降?。對于自己的爺爺公公一輩，張愛玲胡蘭成到底因未與他們在一起生活過，感情有也有限。蘇青就不同了，她在外婆身邊長到記事。外婆的呵護自不必說，外公她雖未見過，但外婆家里還保存了外公的書房和物什，感覺還是親切的；后來又到祖父母身邊生活數(shù)年，飽受祖母的慈愛、祖父的寬容與諄諄教導(dǎo)。單從得到的愛來說，蘇青就要比張胡二人多得多，所以成年后的蘇青相較于張胡二人，心底最明朗而簡單。父親前清遺少的張廷眾滿腹經(jīng)綸，一身惡習(xí)，張愛玲對他也恨也寬容——留洋歸來的馮松雨學(xué)問不低，毛病也不少，蘇青說來都是氣——家道中落的胡秀銘聰明勤勞，胡蘭成對他又敬又愛蘇青的父親名馮浦，字松雨。在蘇青出生后不久，他爭取到一個庚子賠款留學(xué)生的名額，越洋赴美留學(xué)。蘇青在散文《說話》中有言：“當我呱呱墜地的時候，我父親就橫渡太平洋，到哥倫比亞大學(xué)去‘研究’他的銀行學(xué)去了?！备幽辏?900）夏天，八國聯(lián)軍打進北京，慈禧太后倉皇出逃。次年9月清政府與侵略者議和，簽訂了城下之盟《辛丑條約》，被勒索巨額賠款。按中國人口數(shù)每人賠白銀1兩，共計4．5億兩，自1902年起，至1940年止，39年還清，加上利息，共需賠款9．82億兩，美國分得超過7％的贓款。1906年，有個在中國傳教、經(jīng)商了30年的美國傳教士史密斯向總統(tǒng)羅斯福進言，說若以庚子賠款使中國學(xué)生到美國來受教育，美國將受益無窮。美國伊利諾大學(xué)校長詹姆斯對史密斯的見解深為贊同，他在提供給羅斯福的一份備忘錄里也苦諫道：“如果美國在30年前能將中國青年學(xué)生吸引來受美國教育，那么我們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能夠在知識與精神上圓滿而巧妙地支配中國的領(lǐng)袖、控制中國的發(fā)展了。為了擴大精神的影響，犧牲點銀子是值得的，也是合算的，而且收益非常可靠……”總統(tǒng)依計而行，當年便由國會通過立法案，正式?jīng)Q定于次年退還賠款余額，以此作為中國建立學(xué)校及向美國派遣留學(xué)生的學(xué)雜費等。中美兩國因此商定，頭4年每年派100名學(xué)生留美，第5年后每年派50名學(xué)生。留學(xué)生名額按各省所付賠款數(shù)目分配到各省，自1909年開始赴美，每年一批，逐年順推。馮松雨于1914年留洋。對于當時的中國人來說，大洋彼岸的美利堅合眾國是個怎樣遙遠而充滿魅力的國度呢？與馮松雨同船赴美留學(xué)的清華學(xué)生、后來做了教育家的陳鶴琴這樣寫道：那時美國這一個美麗的國家在我心目中，確是人間天堂呢！聽說人民是非常勇敢的……聽說人民生活程度是很高的……又聽說人民的知識也是很高的……又聽說世界最大最高最多的東西都在美國。最大的大學(xué)要算紐約的哥侖比亞了，學(xué)生在三萬以上呢……聽說要發(fā)財?shù)矫绹ィx書也到美國去，要看奇聞觀壯，到美國去。要吸自由空氣，也到美國去。那時我一聽見這樣的一個新興的自由國家，不覺神馳心往了。放洋的日期是8月15日，留學(xué)生們由上海招商局碼頭登上了該局自置郵船“中國號”。碼頭上人山人海，都是前來送行的。全部航程長達半個多月，同船赴美的除了陳鶴琴外，還有陶行知。陳鶴琴記錄了詩意而愜意的船上生活：早晨可以看旭日東升，傍晚可以看紅日西沉。海濤像山似的白涌碧翻，飛鳥像箭似的沖浪排空。還有即海鷗成群。翱翔上下……船中生活也是非常快樂，一日六餐：三餐大餐，三餐茶點，我們百余人吃得胖胖的，有點像豬玀了……每餐的餐單總是印的滿滿的外國菜名。有時候，菜名來得古怪，我們一點都不認識。我們只好從菜單天字第一號吃起，一直吃到點心為止。我們先吃清湯。吃了清湯，再吃混湯。吃了魚，又吃蝦。吃了豬排，又吃牛排。吃了家雞，又吃野雞。吃了蛋糕，又吃冰其淋。吃了茶，又吃咖啡……船上不但吃得痛快，玩也玩得起勁。白天在船板上可以擲繩圈，拋圓板。晚上彈琴唱歌，著實熱鬧。8月底船抵檀香山，有華僑代表前往歡迎。他們上島作短暫停留，在華僑的帶領(lǐng)下，參觀了世界著名的水族館，而后登船繼續(xù)向東北方向航行。9月7日他們在美國太平洋沿岸第二大城市、美國西部金融中心即對遠東貿(mào)易的重要港口舊金山結(jié)束了水上旅程，中國駐美領(lǐng)事、華僑代表以及基督教青年會中西干事都前往迎接。宴會之后，大家到斯坦福大學(xué)參觀。次日全體師生乘火車一直律東，去芝加哥。中途他們又在鹽湖城下車，改乘汽車去游覽美國著名的大鹽湖，參觀了馬爾門教堂，然后回到火車上繼續(xù)前行。行程橫貫了大半個美國。9月13日抵達密執(zhí)安湖畔的美國第三大城市蘿加哥后，大家在此各奔東西：大部分同學(xué)繼續(xù)往東去紐約，馮松雨是其中之一。哥倫比亞大學(xué)是美國最老牌的私立名校之一，坐落于美國東海岸的第一大城紐約，在市中心曼哈頓的西面，建校時間比伊利諾大學(xué)早113年。最初取名為“紐約學(xué)院”，兩個月后英王查理二世欽定校名為“王家學(xué)院”；美國獨立戰(zhàn)爭勝利后，校名改作“哥倫比亞學(xué)院”；到了19世紀末的時候，校園內(nèi)已從一所哥倫比亞學(xué)院增為10所，校董會遂將校名改為“紐約市哥倫比亞大學(xué)”，但直到18年后的1912年，新校名才經(jīng)紐約州政府批準，正式付諸使用。哥倫比亞大學(xué)的歷史不僅悠久，而且顯赫，校友中有羅斯?？偨y(tǒng)與兩屆副總統(tǒng)。名師也輩出，馮松雨在哥大時的校長尼古拉斯·巴特勒是哥倫比亞校史上一位杰出校長，后于1931年獲諾貝爾和平獎。哥倫比亞大學(xué)作為美國最優(yōu)秀的大學(xué)之一，吸引了許多中國留學(xué)生。在馮松雨人校次年，胡適、陶行知均輾轉(zhuǎn)來此，同期在讀的還有宋子文、孫科，以及后來做過北京大學(xué)校長的蔣夢麟——都是中國現(xiàn)代史上的著名人物。大約在蘇青5歲時，馮松雨獲哥倫比亞大學(xué)經(jīng)濟學(xué)碩士學(xué)位，學(xué)成歸國，起先在漢口中國銀行里做事，后來到上海的銀行做了經(jīng)理。當時大概是蘇青父親事業(yè)的頂峰時期。蘇青記得那時“父親的朋友很多，差不多每晚都有應(yīng)酬，母親把我打扮得花蝴蝶似的，每晚跟著他們?nèi)コ源蟛?，兜風(fēng)。父親常叫我喊黃伯伯張伯伯，在客人前講故事唱歌，‘這是我家的小鸚哥呢！’父親指著我告訴客人”。馮松雨原本是想好好培養(yǎng)這個女兒的，盡管基本目的是光耀他的臉面。他曾對蘇青的母親說，他要讓蘇青讀到大學(xué)畢業(yè)，還要請一個家庭教師來教女兒英語會話及音樂舞蹈，以備將來有機會可以作一個公使夫人。可是他永遠未能實現(xiàn)這個愿望：不是蘇青嫁得不對，而是他尚未等到女兒出嫁的年齡——蘇青臨近小學(xué)畢業(yè)的時候，銀行倒閉，不久他就病故了。張愛玲的父親叫張志沂，號廷重（又廷眾），是張佩綸與李菊耦的兒子。凄慘的是，他與乃父同樣7歲失怙。他未像蘇青的父親那樣留過洋，并且因妻子是個“學(xué)校迷”（張愛玲語）一而且迷的是洋學(xué)校，便反感著留洋的人；連帶著反感新式學(xué)校，不大情愿兒女去那里上學(xué)，寧愿為他們請來私塾先生，在家里施教。連他學(xué)的英文當年也是請了教師到家里來授課的。這一方面是因為他作為前清遺少，對新社會有一種拒斥心理；另一方面也因他自己受的是完整的舊式教育，滿腹經(jīng)綸在身。雖然他繞室吟哦一唱三嘆令女兒看了為他難過，因為他的舊學(xué)在新時代幾乎是一無用處；但他也不認為是他的知識不合時代，而是人心不古。他對舊式教育是既留戀，又自負的。正像銀行學(xué)出身的馮松雨對蘇青精明于生意有遺傳一樣，張廷眾飽讀詩書，對張愛玲走上作家之路也不可能沒有影響。他又雅好藏書，張愛玲7歲讀的《西游記》，十三四歲讀的《海上花列傳》，早些時讀的《紅樓夢》，都是他的藏書。他還曾“破例”給了女兒4塊錢去買多卷本的《醒世姻緣傳》，讓女兒在他的書桌前讀《胡適文存》。這些著作幾乎令張愛玲癡迷了一生。過去的人都看重文章，把會寫文章視作人的一大優(yōu)點，直到今天，“才子”的定義還只是指有文才的人。張廷眾好文，因此對女兒少小時就表現(xiàn)出的文學(xué)方面的興趣相當看重。有次在寒假里，張愛玲模仿報紙副刊的樣式編了一張“家庭副刊”，內(nèi)容是自家瑣事雜聞，版面圖文并茂，均出自她一人之手。張廷眾見了十分高興，有親友上門，他便將作品拿給客人們看，嘴里道：“這是小煥做的報紙副刊?！钡靡庵橐缬谘员?。張愛玲讀過了《紅樓夢》，對紅樓故事人物很感興趣，于是便將其借了來，敷寫了個頗有鴛鴦蝴蝶風(fēng)的章回體小說，取名《摩登紅樓夢》。摩登者，時髦也，系將前朝故事現(xiàn)代化，將古人在現(xiàn)代的生活里再活一次，近如“戲說”，令人忍俊不禁。比如寫秦鐘與智能如何坐火車私奔，自由戀愛而結(jié)婚；賈母如何帶了寶玉及眾姊妹去西湖看水上運動會，還吃冰淇淋等等。《摩登紅樓夢》被裝訂成上下兩冊，一共六回。張廷眾饒有興致地代擬了回目。

后記

我盤桓在張愛玲、蘇青、胡蘭成周圍，已經(jīng)有不少年了。如今回想起來，說往事令人感慨當然不免言重。說是有趣又稍嫌輕飄了些。十幾年前到上海去找“蘇青”，找到她自忠路上的故居，見到了她的老鄰居。那時巷內(nèi)逼仄，巷外是菜市一條街，相當?shù)呐K亂差。以至一時無法找到拍攝她家門頭的立腳處，留下了遺憾——如今那里面貌大變，變得美觀了，可是蘇青的那個家也變沒了。幸好她在上海不止在一處住過。為了蘇青，也曾特地到她待過的提籃橋監(jiān)獄去了一趟。當然沒進去，只是在大門外拍了幾張相片。去提籃橋是個大熱天的正午，從蘇州河邊張愛玲家的老宅打車過去，路不算近。出租車司機一聽說我們?nèi)ヌ峄@橋，又見提著旅行包。斷定是家里有人“出事”，從外地來探監(jiān)的，臉上馬上露出不屑來。毫不加掩飾。我的自尊心還不至于被他傷害，倒是可以想象從提籃橋里走了一趟的蘇青，如何在眾人的白眼里艱難度日。到上海去找“張愛玲”，次數(shù)最多，讀者從書中的相片中可以發(fā)現(xiàn)。好在上海不遠。遠的是跑到蘇青及胡蘭成的故鄉(xiāng)去，好在兩人都是浙江人。蘇青的故鄉(xiāng)寧波馮家村，我先后去過兩次，相距整整10年。胡蘭成的故鄉(xiāng)嵊縣我1991年去過，系應(yīng)縣政協(xié)一位朋友之邀。當時主要目的是去奉化蔣介石老家，也曾詢問胡蘭成老家胡村的情況，可朋友說那里已沒什么可看的了，大約是嫌胡村偏遠，結(jié)果沒去。幾年后與胡蘭成兒子胡紀元先生相識，被告知胡村老宅還在，遂于前年驅(qū)車前往。因不識路，車在青山秀水中七拐八彎后，才終于抵達胡村。

編輯推薦

《他們仨:張愛玲·蘇青·胡蘭成》由東方出版中心出版。三人行：蘇青很尊敬張愛玲，張愛玲也很喜歡蘇青，胡蘭成與蘇青也很好，與張愛玲也很愛，在三人看似水乳交融的關(guān)系下，是各人懷揣的復(fù)雜而奧妙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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